第一章 古稀之年憶當初

    偶然踏上那間塵封已久的閣樓,翻開相冊,手指輕撫那些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多數都已不在了。看著那些曾經並肩戰鬥過的夥伴,腦海中不時閃現他們的音容笑貌。人活七十古來稀,到了這把年紀也就沒有什麼看開看不開的事情了,回憶自己這一輩子,也算上是歷經坎坷,多次驚險磨難,人老了也就藏不住話,想講、想說現在的這些年輕人聽。就讓我講講自己當道士後這六十餘年,說一說我一生中那些離奇經歷吧。
    我出生在4年那個戰火連天的歲月。家在京城東北部的小縣城,名為密雲。據說是原縣址內東南方向有一座高山,常年雲霧繚繞,因而得名密雲。世人只知高山挺拔險峻,雲霧縱深,卻不知奇山峻嶺間必有精怪妖邪出沒。深山老林,人跡罕至數不清的飛禽走獸長年生長,吞吐日月之氣,天地之精,漸漸的智慧也會變的如人一般。加上動物生性冷血,即便開啟了智慧也多變得狡詐無比,害人不清。
    不少上古先賢,能人志士為了能與這些成精的妖邪爭鬥,苦思一輩子,開創道家一脈,留下數之不盡道家經書。秦始皇劃分三十六郡,現密雲原為漁陽郡。我所修便是密雲的本土門派,名為漁陽道,是第九十七代傳人,我給大家講講,我這六十餘年鎮守密雲大山的這些事吧,
    出生那年正逢上日軍侵略中華大地,人民可以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經常傳出東村小姑娘被鬼子糟蹋了,西屯子多少糧食被搶,年輕小伙被抓走當苦力一去不回,搞得是人心惶惶。所幸的是我那個村子在大山腳下,進山路不好走,並沒有來過幾次鬼子掃蕩,可能他們也嫌棄村子的貧窮落後吧。村子不大,一共百餘戶人家。俗話說靠山吃山,逢水吃水,村子伺候土地種糧食的少,大多數以打獵為生,打到獵物得走三十餘里山路到山外集市上去換米面銀錢。
    我祖父年輕時候當過兵,抗擊過藍眼黃發的外國人在村子頗有威望。家裡有兩桿老式獵槍,加上祖父身子壯實,當兵時又練過些軍隊把式,經常打到許多獵物,一家子過還算富足。父親是民國一年生人,有著一膀子的好力氣,隨著祖父練了一身的本事。他年輕時聰明肯幹,村裡的好多小姑娘都盼望著嫁給她,他卻一直沒有談對像結婚,慢慢的也就斷了那些小姑娘的念想,後來竟是無一人來家裡說媒談婚嫁了。直到那些小姑娘都嫁為人父,他還算獨自一人。沒有媳婦自然也就沒有孩子,老輩兒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氣的祖父幾次欲把這個不孝子逐出家門。
    父親二十歲那年一次進山打獵,數夜未歸。祖父急的團團轉,半個村子的人去山裡轉了兩天都未找到他。深山內多虎豹豺狼,祖父是一夜白盡了頭,以為他不幸遭難了。過了七天時間,就在村裡人打算放棄尋找的時候。
    他懷抱著個昏迷得的白衣姑娘從山中回到了村子,回來時衣衫撕得破破爛爛,好似乞丐叫花一般。大伙圍上去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卻一字不言,只顧著往家裡走。漸漸的身後圍著一圈的人,吊著一圈尾巴。不少年青小伙子雖然一直問著父親話,眼睛卻不住的往他懷中的白衣姑娘身上瞟去。記得村子裡老婆婆回憶,那女子長得那叫一個俊俏,那皮膚嫩的和集市上的白藕一般,那小模樣長得和村西頭六狗子藏得和寶貝蛋一樣的畫報兒一般。這個女人,後來就是我的母親。在我記憶裡她一輩子都是柔柔弱弱的模樣,說話也總是細聲細語的。村子裡就沒有一個女人能抵得上她十分之一的漂亮勁。她是很疼愛我的,我都長到七歲了會夏天在她懷抱裡睡覺,因為這件事我沒少被村子裡孩子嘲笑和欺負。
    不過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告訴我,她怎麼和父親認識的,父親是如何救得她。他們之間那七天的故事,成為了村子的一個謎。一個誰也不知道的謎。
    那天父親抱著昏迷的她直接就回到家裡了,祖父看到父親歸來,雖然仍是一副板著臉的樣子,卻悄悄長出了口氣。日子便這麼一天天的過去,白衣女子醒來後便在我祖父家裡住了下來,父親每日都精心照料著。祖父問過她幾次家住何方,她說自己昏迷醒來後便失去了記憶,現在無依無靠,沒有地方去,祖父也便由她住了下來。
    兩個月過後,一日父親突提出要與她結婚。祖父雖看她來歷不明,心中不喜。父親卻已經將三十歲的年紀卻一直不肯結婚,好不容易遇到個肯結婚的對象,祖父怕不答應他的話,他終生不娶,也就隨倆人去了。
    父親結婚那天整個村裡貼滿了紅字,紅紙,一片喜氣歡天的氣象。沖淡了因為小鬼子侵略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息。當天晚上父親喝了整整三罈子自釀的烈酒,是被抬進去的洞房。祖父也喝了不少,一連的撫鬚而笑。
    父母婚後一直孝敬祖父,相敬如賓。村裡街坊都誇老張家娶了個好兒媳,不光貌美如花,還持家有道。聽得祖父天天笑不攏嘴,一掃數年的抑鬱之氣。兩個月後,母親身子不適,經常嘔吐,上山外請大夫一看,原來是腹中有喜,這一下更高興壞了祖父,他老人家也就漸漸忘了母親來歷不明這一事情了。
    母親自從懷有身孕後,在家中便被如菩薩般供了起來,一切家務活都由父親包圓。祖父也經常去打些野味給她補身子,說了多讓她吃野味到時候生出的大孫子會和大春(父親的名字)一般身子健壯有力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轉眼已是母親懷孕十個月,卻一點也不顯懷,也沒有絲毫要臨盆的跡象。家裡漸漸著急起來,找來大夫看卻沒有任何毛病,可孩子就是不生出來。
    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十二個月,孩子卻還沒有生出來,家人已經由著急,惶恐,轉為麻木了。村裡到處都念叨,老張家娶了個怪媳婦,女人十月懷胎,現在十二個月了卻還沒有生出孩子。流言蜚語與利箭般飛入祖父和父親的耳朵裡,那段時間他倆都出門都一直鐵青著臉色,弄的沒有一個人敢於搭茬。
    第十三個月的一天,母親突然肚子疼痛,要生的跡象明顯,祖父乾淨派人去找村東的李奶奶,她年輕時幹過穩婆,村裡的大半小子都是她接生的。院子裡一下子忙碌起來,燒熱水的,轉圈的,上香拜佛的亂亂騰騰。
    父親在院子裡不停地走著圈子,不知道手放哪裡。一圈圈的實在煩人心。「大春!女人生個孩子你急什麼急,給我站好,別轉圈煩心!」祖父大聲嚷道。不過那雙不時顫抖的老繭密佈的雙手暴露了他內心並不如他話語那般平靜。畢竟我家三代單傳,孩子就是一家的命根子。
    過了有十分鐘我還沒有生出來,母親在屋內的痛叫聲已經由聲破雲霄轉為漸漸無力。情況危急,院子內不光是父親,祖父也開始轉上了圈子。氣氛凝重緊張到極點。
    忽然一聲聲怪異的叫聲傳來,似小狗但比小狗聲音要脆得多。眾人四眼望去,院子外面圍上了一圈子白毛狐狸,大小都有。平常一隻白毛狐狸也難以見到,它的皮毛在集市上可值上三四個銀元,抵得上家裡一年的吃穿用度。院子外卻出現了不下三十餘隻,這簡直就是白花花的銀元再向人們招手。
    眾人卻沒有殺狐狸剝皮換銀元的心思,場面詭異至極。屋內孕婦還沒有生出來孩子,院子外卻圍著圈狐狸在叫喚。祖父著急不已,生怕這些狐狸影響到我的出生,起身上堂屋拿出了那兩把獵槍。遞給父親一把,示意開槍嚇走狐狸,父親衝著空中開了兩槍,槍響聲如爆竹般清脆,院子裡飄著一股子火藥的味。
    平日裡看見人影便跑,蹤跡難尋的狐狸卻似乎沒有聽見槍響般,依然在院子外嗷嗷的叫著。父親抬槍便欲打向狐狸,卻被祖父一把攥住。
    「今天這些畜生反常,如果你一打它們撲進院子,跑到屋子裡傷了你媳婦怎麼辦?你媳婦還在生著孩子!先拿槍看看再說,不行的話,豁出去我這條老命,我也不讓它們傷到我未出世的孫子一絲一毫!」
    父親聽話的拿槍對峙著。
    忽的一陣飛沙刮來,迷了眾人的眼睛。屋內「我」也生了出來,剛出生的我皮膚皺皺巴巴,瘦小的不行。接生的李奶奶剪斷了臍帶,我卻沒有哭聲。剛出生的孩子必須哭出聲來,這是向世家萬物宣告生命的到來,防止妖邪的惦記。李奶奶不愧為經驗豐富的穩婆,直接擰在我的屁股蛋子上,我「哇」的哭了出來,聲音卻不大。
    「爹,你聽沒聽到嬰兒哭聲?」父親轉頭問向祖父,祖父傾聽了下,道:「對,是有嬰兒的哭聲傳來,難道是生了?」院子裡人也紛紛言道聽見了嬰兒的哭聲。父親一下子沖屋門衝了過去,眾人卻沒有想到,院子外眾多狐狸叫著,我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哭聲怎麼會蓋過狐狸的叫聲傳到他們耳朵裡去的。
    「生了,是個大胖小子!」穩婆抱著我,小腳踩著碎步如陣風般吹了出來。
《我當道士的詭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