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苦月娘哭

    聽到程主一的話,眾人不覺也都是眼睛一亮,各自點了點頭,覺得這個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計劃已定,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程義等人雖然不常去那個一線天,但是身為風水先生,記憶山水地形,這是一個基礎能力,所以,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條可以走大車的路徑,不多時便抵達了一線天的近處了。

    到了這裡,四圍的山勢變得陡峭起來,樹林也更加茂密了,夜色之中,只聽到山裡不時傳出的夜梟名聲和嗚嗚的風聲傳來,氣氛有些莫名的陰森。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地勢陡然遍地,四圍出現了一片闊野,荒草遍佈,草地裡零散的幾處不知道什麼年月遺留下來的墳堆,份上幾株張牙舞爪的老槐樹,黑魆魆地如同鬼手人頭。

    「呱呱呱——」

    幾隻大烏鴉被車隊驚起,朝著夜空深處飛去了,卻也嚇得大伙寒毛都是一豎。

    此時,舉起火把,抬頭看去,赫然見到前方一座巍峨的青山拔地而且,巍峨矗立,山勢如雲,不知山頂在哪裡。

    繼續前進,來到山腳底下,方才發現那原來不是「一」座山,而是兩座山,那兩山中間只有一條不足兩張寬的裂縫,從底一直通到頂上,看上去,的確像是有人一刀把山劈成兩半一般。

    縫隙的入口處荒草橫生,枝蔓牽騰,遍地碎石白如骨渣,環境很是詭異。

    到了這裡,程義揮手止住了車隊,讓大伙先聚攏起來,把車子圍成一圈,人躲在中間,然後才和程主一商量著接下來的行動。

    「這裡不是太平地方,我們先進去查看一下情況,要確定安全之後,才能都進去。」程主一點起了一袋煙,悠悠地抽著,隨即開始安排起來。

    「程義,你留在外面主持大局,就不用進去了,記住了,要時刻派人卻山口查看情況,一旦發現那些人追上來,到時候,不管我們有沒有出來,你都要帶著大家一起撤到裡面去。我們程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是也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倘若讓這些小雜毛兵丁給滅了,傳出去的話,沒得惹人嗤笑,當年,韃子皇帝五萬多人圍困風門,尚且損兵折將,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才攻破家族的防線,如今,咱們即便是沒落了,可是也絕不能任人宰割,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程主一說話間,長身站起,再次現出了一股威武的氣勢,令在場的人都為之動容。

    「餘下的人,你們都各自照顧好身邊的人,記住了,大家一定要齊心協力的,不然的話,即便是擁有幾千人,也作不了什麼用,但是只要咱們齊心,那就誰也打不倒我們!」程主一說完話之後,看了看大家,隨即道:「這裡頭情況不明,凶險異常,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亂子。這次只我和小球進去就可以了,對了,還有苦月,咱們爺仨就足夠了。」

    聽到程主一前面的話,大伙還覺得沒什麼,但是最後聽說他居然要帶程苦月一起進去,當下大家就都有些疑惑地向他看了過去。苦月的娘正好也在,禁不住有些不忍心地上前一把抱住了苦月,抬頭看著程主一道:「大伯啊,我就這麼一個苦命的娃,現在程全還生死未卜——嗚嗚嗚——您看——」

    聽到苦月娘的哭聲,程主一不覺是有些感傷地長歎了一口氣,他也知道,苦月的娘不是傻人,程全前番和程義他們一起去村子裡辦事,後來程義等人都回來了,惟獨程全沒有回來,那程全的狀況怎樣,也就可想而知了。這個事情,雖然程主一和程義都還沒有和她說,可是這個女人通過察言觀色,已經估摸出了七八分了,但是她卻一直把心裡的痛苦隱忍著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一切都還是有希望的。

    可是,現在,聽說程主一要帶程苦月進那鬼門關裡面去,這個女人卻是當真有些受不了了,當下連忙出來阻攔。

    大伙見到這個狀況,也都勸程主一不要帶程苦月一起進去。

    見到這個狀況,程主一隻好點了點頭道:「好吧,那苦月就留在這裡吧,我和小球進去就行了。」老人家說完話,轉身在小球的陪同下,向著那裂隙入口處走了過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一直都沒怎麼說話,表現地極為冷靜的程苦月卻是突然掙開了娘親的手臂,飛快地向著程主一跑了過去,邊跑還邊喊道:「大爺爺,我和你一起去!」

    「苦月,我的祖宗呀,你幹啥啊?!」當時,見到這個狀況,苦月娘嚇得嗓子都啞了,連忙追上去,一把把程苦月抱了起來。

    但是,讓苦月的娘沒有想到的是,她剛剛抱起孩子,就覺得懷裡的孩子,與平時的情況有些不一樣了。首先是,程苦月沒有哭也沒有鬧,他竟然是一直低垂著腦袋,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而緊接著,當他抬起頭來,大伙這才發現這孩子正咧著嘴,有些詭異地笑著。

    火把的光影明滅不定,程苦月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娘親,隨即竟然是發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道:「苦月娘,讓我去吧。」

    登時,聽到那聲音,苦月的娘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臂一下子就鬆開了,而那程苦月也因此跌到了地上,但是卻很快就再次站了起來,而站起來之後,卻只見他緩緩轉身面向眾人,慢慢地抬起了一隻手,高聲呼道:「我程全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

    「啊呀!程全啊——」

    到了這時,苦月的娘終於反應了過來,不覺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直接癱在了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而就在這一片哭聲之中,年幼的程苦月卻是果斷地轉身向著程主一走了過去,隨即爺孫兩人,以及小球,三人一起消失在了裂隙的入口處。

    這邊,眾人目送著程主一等人進了入口之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都搶上前去攙扶苦月的娘,而苦月的娘此時已經有些傻掉了,她披頭散髮,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嘴裡只顧著說道:「程全沒了,程全沒了!」

    「大嫂,不要亂想啦,我看剛才是苦月那孩子故意嚇你的,那孩子鬼精靈著呢。」有人安慰苦月的娘,但是苦月的娘卻是搖了搖頭,淡淡道:「他不是裝的,剛才,剛才,我看到程全了,他就站在苦月身後,他回來了,回來了。」

    聽到這個話,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不覺都把目光落到了程義的身上,發現程義也對大家點了點頭,確定程全的確是沒了,眾人不覺都是一陣的感傷。要知道,程全平時人就隨和,甚至有些窩囊,但是他雖然窩囊,卻很仗義,特別是家族裡的事情,幾乎是完全當成自己的事情來忙,所以,在這個家族裡面,如果說威望最高的人是程主一,氣勢最足的是程義,那麼人緣最好的人,無疑就是程全了。

    現在,聽說他遇難的消息,大伙自然也都是滿心的痛心,其中幾個人也不自覺地抱著苦月的娘哭了起來,而見到大伙哭成一團,程義也有些支撐不住,頓時鼻子都酸了,胸口壓抑著一道解不開的氣,急等著發洩。

    「都過來,都過來!」程義啞著嗓子把族裡幾個壯年的勞力都叫到了一起,接著則是翻開自己大車上面的鋪蓋,從底下脫出了一隻黑木的大箱子,然後打開了來。

    眾人就著火把的光芒一看,赫然發現那箱子裡放的滿滿一箱子刀槍武器和弓弩。

    打開了一隻箱子,程義又拖出了另外一隻同樣的大箱子,再次打了開來,這次裡面則是裝滿了箭矢和箭壺。

    「都帶好了,一人一把刀,一張弓,一柄短刃。」

    箱子打開之後,程義情緒有些激憤地快速給眾人分發著武器。

    大伙這個時候,大約也都意識到了什麼,不覺都把武器接了過來,握在手中。

    武器分發完畢,程義走到前列,回身看著眾人道:「程全死了,是被那個京城來的大官殺死的,大家可能還不知道這個情況,那我就和大家說一下,程全當時死得很慘,很慘,所以,我們要給他報仇。現在,我給大家都發了武器,所以,等下如果那些狗官兵來了,大家說,怎麼辦?!」

    「殺!」程氏的族人雖然數量並不多,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大伙都已經義憤填胸,每個人幾乎都在磨掌擦拳,準備和官兵們大幹一場了。

    「好,我們現在就去佈置,能下的陷阱,全部都佈置下去,餘下的咱們守住各個隘口,山頭,只要他們敢來,就讓他們好好吃點苦頭!」程義說到這裡,一揮手,眾人分散佈置去了。

    這邊,程義看著眾人散去了,回身看了看族中的幾個女人,發現她們這個時候已經都鎮定了下來,不覺是欣慰地點了點頭,而當他的眼神與苦月的娘對上時,卻是忍不住充滿自責地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一下子跪到了苦月娘的面前。
《青燈鬼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