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頭夜奔

    陸言一巴掌打到他頭上,恨鐵不成鋼地輕聲罵道:「我的親弟弟唉,你還有時間和心情去哀悼你的初戀?你要知道,你連家裡都帶人回去了,現在可算是徹底暴露了!紅桃三、方塊四,僅僅兩個人便把我倆弄得灰頭土臉,我還差點掛掉!
    你要知道,撲克牌裡可有五十四張,五十四張啊!你就不想想接下來的問題?」
    陸言說著,胸口還一陣泛疼。麻麻癢癢的感覺在那裡,每隔半個小時便爆發一次,從來沒有停歇過,想要去抓,卻又怕傷口破裂,傷勢加重。這種感覺,像極了陸言小時候一次被毛毛蟲掉進懷裡,得過的桑毛蟲皮炎,火辣辣、深入骨髓的癢意。
    他甚至還能清晰地感受胸腔內的肉芽生長、交融所帶來的那難以言喻的癢麻,卻無法主動切斷這感覺跟大腦神經的交流、
    果然是痛苦啊!
    傷筋動骨一百天,半天之內要有好轉,付出的代價便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極致痛苦。陸言聽說過吸毒的人,停止毒品的注入後,發作起來便會感覺渾身無力,血管骨髓裡彷彿有無數的小螞蟻、蟲子在爬動一般,難受至極。
    而自己這種感覺,狹義上來說應該也大概如此。
    見陸言臉上肌肉抽動,浮現出痛苦之色,羅家明才從「失戀」的痛苦中掙脫出來,沒有回答陸言的問題,而是關切地問道:「陸哥,你的傷怎麼樣了?」
    陸言坐到石椅上,示意羅家明也坐下來。
    他沒好氣地說:「你現在才知道關心這個啊?天可憐見,你知道這裡是被是什麼槍擊中的不?狙擊槍唉!玩過CS沒有,現實中的人可沒有100的生命值!那一槍崩得我胸口炸開,血肉模糊哎。若不是幸運女神眷顧,哥哥我不是光榮捐軀,那也得在床上休養個三五月時間,不得動彈。
    還好我的超能力裡面似乎有快速癒合的副產品,這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家明同學,我跟你說的話,你聽進沒有,我們現在的情況,極度危險:
    你的身份曝光了,我處於半曝光狀態,而伊露他們組織又是一個行事肆無忌憚的、邪教類型的團體組織,一旦對你我進行報復,那可不是溫情脈脈地請客吃飯——是要死人的!而且不光是死人的問題,還會牽累到你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有的社會關係!你想過沒有?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馬上出來麼?
    對,你猜到了,那便是因為報復的速度,來得比你所能想像的,要快得多、也殘酷得多!」
    陸言一頓醐醍灌頂地分析和呵斥完畢後,羅家明如遭雷轟,呆呆地重複:「會牽累家人?會牽累朋友……瑪的,這不是誅十族麼,像明朝那個死腦筋方孝孺一樣?」
    這樣想著,渾身發涼,又想起前段時間看過的《神雕俠侶》,第一集李莫愁滅陸家滿門的故事。就殘忍程度而言,這所謂的命運之門不一定會比那嬌俏可人的御姐李莫愁要來得善良一些。
    人家是為了情殤,這些驢日的傢伙可是更加不可理喻。
    陸言嚴肅地肯定地說:「按照他們的行事作風,牽連這簡直是一定的。不過……他們又不是當權者,我估計有制衡力量存在的話,有人在旁虎視眈眈地盯著,時刻準備抓小辮子的話,他們也不敢鬧大,太過於張揚——畢竟這個世界也是有這一定的規則的,太過狂妄引發的戰爭,後果沒人敢承受。
    不過你目標太大,現在必須走,避過風頭!」
    羅家明沒有說話了,蔫不拉嘰地低著頭,顯然被陸言的話語所嚇到了,像個霜打的茄子。
    陸言見他在猶豫,也沒有說話,掏出手機來給最近找到的冤大頭吳迪發短信。
    清風徐來,半山亭內一片沉寂,相對無言,唯有草叢裡的蟲子「啾啾」的叫夏,和陸言手機會偶爾會「咚-咚咚」的響起短信的鈴聲。
    有一對情侶路過,看見亭子裡有人,猶豫了一會。
    爾後那男的朝地上猛地吐了口唾沫,咕噥了一聲,牽著他的女友繼續向山上跋涉而去——山頂處還有一個亭子。
    風中傳來隱約的罵聲:「該死的基佬……」
    羅家明終於抬起頭來,他的眼睛在山下燈火的反耀下,格外的堅毅而有神。他點點頭說:「陸哥,我知道了,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我並不想拖累我的家人,所以我本人必須馬上就走。西川渝州,我有個遠房表舅可以投靠,估計他們也是想不到的。
    至於父母,我會打電話給他們解釋的,希望他們不要做得太絕!」
    說完話,他眼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神采飛揚起來。陸言感覺在一瞬間,這個平凡的高中生突然真正長大,成長為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來。
    男人只有在經歷過女人的謊言和欺騙,領略到這世間的殘酷,去除所有軟弱的、逃避的和虛妄的假設和期望,這樣才能夠真正成熟起來。
    陸言用力的點頭,給他承諾道:「你放心,我暫時不會走,你父母那裡我會照看的。至於他們的安全,我認為你目前也不用過於擔憂——在沒找到你之前,他們是不會毀掉這唯一線索的。
    不過你去西川後,一個人要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要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唯有強大,敵人才會懼你、怕你,也才會尊重你,只有這樣,你才能夠保護自己關心和所愛的人,讓他們在你的羽翼之下,幸福生活!」
    說完他掏出一小疊紅色老人頭和一張銀行卡遞給羅家明,接著說道:
    「陸哥是個打工族,錢並不多,僅夠車費和路上的開銷;不過我倒是有一個大款朋友,所以便自作主張地幫你借了三萬塊錢,打在了這卡裡了,你到了那邊若是小心著花,應該也夠用一段時間了。你我用郵箱聯繫,事情總會有明瞭的時候,到那時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回來。」
    羅家明剛才驚慌失措,匆忙的跑出來,來不急考量其他,自然兩手空空、身無分文,不過他又極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去拿錢、思量了一下,他折中地拿起那兩千多的紙幣,卻死活不肯接那張存有三萬的銀行卡。
    陸言看他那漲得通紅的臉皮,嘿嘿地嘲笑他道:「你這傢伙,我幫你借的,自然是要還的,給你錢只不過是不想讓你囊中羞澀生出歹意而已。說來好笑,你有臉皮把人家小姑娘的清白玷污了不說,還自以為擁有讓人家臣服在你大褲衩下的王霸之氣。
    這種自信我都不敢妄想……可是現在卻連你陸哥給你的錢,都不好意思收?」
    說到激憤處,他不由得揚起手來,又對著羅家明的大頭輕扇了一巴掌。
    羅家明倒是很享受陸言的喝罵,有一種兄弟家人之間的親切感。
    而且陸言談及他跟伊露之間的孽緣,這段情緣雖然害得他要遠走天涯,離開家人和自己熟悉的生活,但是回味起來,卻纏綿悱惻,骨頭都酥了幾分。他被陸言說到癢處,不由嘿嘿直笑,也不再推托,將銀行卡收在懷裡。
    陸言把密碼跟他說好,拍拍屁股,與羅家明雙雙站起來,說:「我送你走。」。
    羅家明有一米七左右高,只比陸言矮半個頭,但他卻正是長個兒的年紀,說不定下次見面,陸言就得仰望這小子了。陸言攬著羅家明的肩膀,心裡暗笑——這小兄弟真的是除了腦袋碩大之外,全身瘦弱得不行。
    不知道腦袋大,對智力有沒有加成作用?
    兩人走下山去,車道旁早已停著一部黑色轎車,前燈閃爍。陸言走過去,一個表情木訥的中年男子立刻駕駛位中開門出來,恭謹地問道:「是陸先生麼?」
    陸言點點頭,跟羅家明坐到了車廂後座上。
    車是陸言讓吳迪找的,因為不太相信吳迪的手下,所以一路上他便沒有跟羅家明說什麼,只是低著頭一個勁地在鼓搗著手機,用攜程無線給旁邊這少年訂車票——好在羅家明隨身帶著身份證。
    羅家明暫時也不敢跟家裡面打電話,他斜倚著車窗,靜靜地看著這個自己待了四年的城市,心裡面一種五味雜陳的味道在翻滾,想到即將要離開父母、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一種巨大的無力感便從內心深處,油然而升起來,使得他幾乎要癱軟在座椅裡。
    快車道中間的草坪裡,一路高高豎立著的路燈,泛發出橘黃色溫暖的光芒。瞇著眼睛看,有一種光怪陸離的奇異錯覺。羅家明不知道自己這一走,到底還能不能再回到江城,或者……到底還能不能見到父母!
    未來的不可知,是他恐懼的源泉。看著飛速後退的熟悉景象,心裡面不由得在想:「那一夜,倘若我什麼都沒有改變,會是什麼模樣?」
    一輪圓月凝立在半空,有腥味的海風吹拂過來,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神恩眷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