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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一口答應,可是如今身歷其境,卻怎麼也硬不起心腸來,只好向祝香香望去她說她出過門,想來曾經此等場面。
  一看之下,我不禁苦笑。祝香香已用她雪白的手絹,在替一個圓臉小女孩抹鼻涕,還握住了那小女孩凍得又紅又腫的手,竟是眩然欲淚的神情!
  在那群童丐之旁,很多大人冷眼旁觀,都是一副「看你如何處理」的神情。
  我還沒有想出應付的辦法,兩個楞頭楞腦的小孩子,已經過來拉扯我的衣襟了!
  由於年紀輕,服飾又特別,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本來就容易引起別人的敵意,再加上被一大群小叫化子圍住了來強行乞討,其餘的人,都在等著看熱鬧,這場面也算夠令人尷尬的了!
  祝香香只顧把幾個在身邊的小女孩拉近身來,替她們抹鼻涕,而來拉扯我衣服的也更多——我四下一打量,只見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正在向遠處打手勢,又有十多個小乞兒,向我們奔了過來。
  我知道這必然是這一群乞兒的首腦,我推開了身邊的小乞兒,一伸手,搭向那少年的肩頭。在我出手的時候,心想,這種小地方的一個小乞丐,還不是手到擒來,等我抓住了他的肩頭,發發威力,他就會痛得叫饒,那麼,這群小乞丐的包圍圈,自然也潰散了!
  算盤打得不錯,可是江湖上能人多——這是我闖進江湖之後的第一次出手,也給了我一個極大的教訓:切勿在任何時候,小覷任何人!
  我在出手之前,並沒有警告,那少年的視線也不望向我,我那一抓,也可以說出手如風,完全是師父王天兵所授的手法。
  可是,我的手還未曾踫到那少年的肩頭,那少年的肩頭,倏然一沉,我連他身上的破衣服也沒有沾到!
  緊接著,他手揚起,反向我的手腕抓來!
  要是手腕叫他抓住,那就只有任他擺佈了。我心中大吃一驚,可是也沒有亂了陣腳,應付得很好,伸指一彈,也彈向他的脈門。
  同時,我看到他身形微側,那是想出腿踢人的先兆,所以我也立即抬起腿來。
  那少年後退一步,不再進攻,向我望來。
  我一揚眉:「你知道有多少人?」
  那少年咧嘴一笑:「不多不少,一百人整!」
  我連想都不想:「每人一碗大肉面!我要到三泰棧,你帶我們去!」
  我一開口,既滿足了他們乞討的要求,也佔住了氣勢,命令他做事。
  他怔了一怔,想要還口,已經有許多小乞丐,聽到了「大肉面」三字,忍不住歡呼起來。
  而旁觀的許多人,多半地由於我處事「漂亮」,所以也多有大聲喝采的,我向外作了一個四方揖。那少年口唇動了動,本來想說甚麼的,卻沒有再說甚麼,只是道:「三泰棧?這幾天可有古怪,要小心點!」
  這話,和剛才那中年人說的一樣,我心中略動了一動,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那少年作了幾個手勢,所有的小乞丐,一下子又全散了開去。他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倒也很有氣勢。我看祝香香還在和一個小女孩糾纏不清,就硬拉了她,跟在那少年的後面。
  離開車站,不多久就是大街,然後進入一條巷子,那巷子很窄,才一進去時,我就看到,有一個人背向著我們,站在巷子當中。
  那人的個子不高,身上的衣服很破舊,可是很乾淨,頭髮長得披肩——在那時代,男人而長頭髮的,會被視為妖怪,所以我第一眼,把這人當成了女人。
  在這人的長髮上,套著許多一寸來長的竹環,所以他的頭髮,變成一束一束,更見怪異。
  他的右手,拿著一根竹杖,卻撐在一邊牆上。
  他這樣大馬金刀地站在巷子中間,旁人就無法經過了。
  那帶路的少年仍然走在前面,來到了離那人背後只有幾步路時站定,卻不叫那人讓路,只是轉頭向我望來,神情狡獪,大有幸災樂禍之勢。
  我一看這種情形,就知道攔路的長髮怪人,必是那少年的同夥,為難我們來了!
  堂叔曾一再告誡:不論遇到甚麼古怪的事,先禮後兵,一定不會錯——很多江湖人物,只要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禮數到了,也就不會太過分為難。
  所以,那人雖然背對著我,我還向他拱了拱手,朗聲道:「借光,勞駕!借光!」
  那長髮怪人連動都不動,我再說了一遍,情形還是沒有改變。
  我心中很是生氣,可是不怒反笑,向祝香香一使眼色,伸手向上指了一指——我的意思是,從那人的頭上掠過去。祝香香立時十分堅決地搖頭,表示不可。我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因為在習俗上,被人從人頭頂越過(尤其是女性),是件不吉利的事,很可能就此結下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所以,我身子一側,在那人的身邊,側身而過,同時口中道:「對不起,借路過一過!」
  當我向前走的時候,我已作了種種防備,那人若是突然發動攻擊,我可以有辦法應付。
  可是那長髮怪人並沒有別的動作,只是陡然轉過臉,向我望來。
《天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