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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路上全神戒備,猶如拉緊了的弦般,一點也不敢鬆懈,因為,黑風山上的強盜可能隨時出現偷襲。
  誰知,我們走了大半天,也不見一個盜賊的影蹤,心裡正十分奇怪,宣瑛突然道:「師哥,你看!」
  我循著她手指看,只見前方在樹叢和長草的掩映下,隱約見到不遠處赫然有一個設備簡陋,但規模卻不小的山寨。
  我和宣瑛互望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朝山寨走去,右手都緊握著刀柄,深知一場激烈的大戰即將展開。
  就在這時,一名盛裝打扮的青年突然從山坳走出來,我還在猶豫是否應該打草驚蛇,宣瑛已經迫不及待:「師哥,待我來!」飛身一記「獨劈華山」,迎頭便砍向那青年。
  青年猝不及防,卻雖驚不亂,危急中雙掌一拍,牢牢夾住宣瑛刀肩,再飛腳力踢宣瑛脈門,宣瑛只得鬆手棄刀,青年已乘勢欠身橫臂鎖著宣瑛頸項。
  一切發生得有如電光石火,我欲救無從,只得眼巴巴看著宣瑛被青年制住,心下焦急如焚,但仍張作鎮定地道:「朋友,你也是習武之人,欺負娘兒們算甚麼好漢,放下她,我和你一對一再比過高低。」
  那知青年卻癡癡地望著懷裡的宣瑛,一瞬間,鎖著宣瑛的手也不禁鬆了起來。
  宣瑛乘勢用力掙脫青年的手臂,奔向王天兵,卻禁不住回頭望向青年。只見他英俊挺拔,一點也不像壞人,那對癡癡的眼神仍呆呆的望著自己,回想剛才青年摟著自己時那堅實的胸膛,和散發著那麼濃烈的男人氣息,不由得嬌羞的低下頭來。
  我目睹阿瑛這樣給人佔了便宜,不禁憤怒得想立刻把眼前這人撕成八塊,但仍竭力沉住氣道:「敢問閣下尊名大號,在黑風山身受何職?」
  青年還未答話,在我身旁的宣瑛卻忽然道:「師哥,請手下留情,我……想他不是壞人。」
  我聽見宣瑛替青年求情,心中怒火更甚,不待青年答話,已擺開起手式:「朋友,請賜招吧。」
  我心知青年雖然年紀和我差不多,卻身負驚人技藝,故此一出手便是龍虎功的殺著。高手相爭,勝負只有一線之間,要想擊倒對手,就得先發制人。
  青年「咦」了一聲,輕輕一掌便把我這來勢猛烈的絕招化解了,好像對我的武功十分熟悉似的,然後他再攻來一掌,我順手一檔,心下愕然,他使的豈不正是龍虎功的一招「龍騰虎躍」?
  我們二人翻翻滾滾,不知過了多少百招,大家招式的大同小異,就像同門師兄弟拆招般,你來我往,煞是好看。
  斗至酣處,青年突然跳出戰圍,抱拳道:「朋友,好功夫,我認輸了。」
  我怒道:「黑風山的小賊,你作惡多端,今天便要取你狗命!」
  青年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容,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他的笑容不是向我,而是衝著我身旁的宣瑛。
  我勃然大怒,正欲再次出手,青年卻搶先道:「在下叫祝志強,並非黑風山上的強盜,黑風山強盜剛剛已被我殺光,一個不留。」
  宣瑛驚叫一聲:「你姓祝,那你是……」
  我卻早已猜到七七八八:那青年竟然懂得龍虎功,而且功力還練得和我不相伯仲,三姓挑源的武功從未外洩,那青年除了是祝家的後人還會是誰?
  我冷冷一笑:「你是祝家的後人便好了,我正要找你們。」
  同樣道理,祝志強當然亦猜到我們是甚麼人,抱拳道:「你們想都是三姓桃源的傳人了,不知高姓大名?」
  一直偷目注視著祝志強的宣瑛立刻道:「我叫宣瑛,祝大哥,這廂有禮了。」
  看見宣瑛這副含羞答答的模樣,我更是氣炸了肺,悶聲道:「我叫王天兵,奉三姓桃源長老之命,捉拿祝長正、祝長生、祝長雄三兄弟和他們後人回三姓桃源,接受家法處置!」
  祝志強哈哈大笑,我聽出他的笑聲帶有幾分鄙視和不屑。只聽他笑著道:「你們在谷中長大的人,真的是井底之蛙,外面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也懵然不知。現在是甚麼年代,還在死守著甚麼家法、谷規?」
  我和宣瑛出來中原已經有兩個多月,以我們的過人才智,對於現在的政冶和社會狀況的大變當然亦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而身處這股只想大解放的歷史洪流的人,如何自處、應變,亦是我們在這兩個月來一直思索的問題,祝志強的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講話,正說中我們心坎裡想說的,宣瑛只聽得不住點頭。
  我想反駁祝志強,又不知從何駁起,面子掛不住,只好大怒道:「祝志強,別多狡辯,總之你們是三姓桃源的人,私自逃走,便是觸犯了三姓桃源的規條,現在我便以三姓桃源大弟子的身份,執行家法,一便是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再帶我去捉拿你爸爸和兩位叔父,否則兵刃無眼,可別怪我辣手無情!」
  祝志強卻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一直灼灼的望著宣瑛,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宣小姐,你也是奉三姓桃源之命,來捉拿我的?」
  祝志強問得這樣直接,宣瑛一時手足無措,竟然答不上話來:「不……不,我……
  我們……」
  我側頭看宣瑛,看見她望著祝志強的眼神,如癡如醉,如迷如夢,我立時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我也知道我完了,阿瑛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望我一眼,從來沒有。
  看見宣瑛現在這個模樣,我心如刀割,方寸大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歇斯底里地大叫:「阿瑛,和我一起殺了這小子!」
  宣瑛卻沒有答話,也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當場,望望我,又望望祝志強,一副不知怎麼辦的樣子。
  我目睹宣瑛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登時發了狂,大叫一聲,雙腿鴛鴦連環蹴出,一釘咽喉,一取下陰,赫然已使出了「龍虎功」中最厲害的一記殺著。
  (這場比鬥,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至於結果如何,我們已於香媽口中得知,那也不必再複述一次了。
  然而,在這場比鬥之後,圍繞著王天兵發生的一切事情,更是驚心動魄,亦使我們明白當年祝志強之死的真正來龍去脈。
  在繼續王天兵的日記之前,這裡要先補充幾句話,王天兵在殺祝志強不遂,還失去了宣瑛之後,便回到黑風山下的小鎮,終日借酒消愁,渾渾噩噩地不知過了多少天。
  這段日子,大概過了一個月,而這個時期,他的日記也是斷斷續續的,寫一天停兩天,記下來的都是一些神志不清的瘋言亂語,一時怨自己沒用,一時大罵宣瑛無情,一時發誓一定要殺死祝志強一家報仇,文字顛三倒四,完全不知所云,和先前日記的一絲不苟判若兩人。
  直至一個晚上,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整件事情的發展,也改變了王天兵的下半生。)
《天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