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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我收回目光之際,我看到了近處。
  那輛警車停在離那一排五個墓穴,只不過十來碼之處,而發掘工作開始之後不久,就因為下雨而停了下來,我清楚記得,第一個墓穴,也只不過被掘開了少許而已,但這時,我卻看到第一個墓穴,是一個深深的洞!我一看到了這等情形,不由自主地,自喉間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來,那大概是人在驚恐之餘,所必然會發出的呻吟聲。
  同時,我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可以抓到的東西,尖聲道:「傑克,你看那墓穴。」
  傑克本來還在順著強光燈所發出的光線向前望去的,聽得我一叫,他便低下頭來。而他一低下頭來,也看到了那個墓穴。
  他的面色更蒼白了,而他也發出了一下那種像是呻吟的怪聲。
  那個墓穴,這時是一個深洞,究竟有多深,我們都不知道,看來像是可以直通地獄一樣。傑克的雙手發著抖,顫聲道:「老天,我是真的看到,真的看到那東西……那怪物的!」
  我給傑克的話,弄得毛髮直豎!
  那已成為深洞的墓穴,再加上傑克的話,這一切,都證明陳天遠教授的推斷,已成為事實了。一種巨大的恐怖感,像山一樣,像狂潮一樣地向我壓來。這是不可知的恐怖,也是真正的恐怖。
  如果你知道即將發生的是甚麼事情,那你是一定不會有這種恐懼感的,但這時,究竟會有甚麼事情發生,我卻不知道!
  我感到舌根麻木,我笨拙地問了一句已問過了幾十次的話:「你看到了甚麼?」
  傑克道:「我不能說,我……無法說!」
  我轉過頭去望著他,只見他面上的肌肉,在不斷地抽搐著。
  也就在我轉頭望向傑克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傑克的眼中,又現出了難以形容的懼色,接著,他以快得出奇的手法拔出槍來,向前轟擊。
  「砰砰砰砰」一連響了六響,他仍然不斷地在扳著槍機,子彈早已射完了,他扳重槍機的結果,只是不斷發出「克列」、「克列」的聲音。
  在寂靜的雨夜,在只有「沙沙」雨聲的境地之中,那六下槍響所引起的迴響是極其驚人的,在墓地看守員屋中的警員,一起衝了出來。
  而由於傑克拔槍,射擊的動作實在太快了,而且當第一顆子彈穿破車窗而出的時候,窗上的玻璃已碎裂不堪,無法再透過它而看到外面的東西。
  我明知傑克絕不是胡亂發槍的,他一定是在我轉頭望向他的時候,又看到了甚麼,所以了突然拔槍向外轟擊的,可恨我在那時,竟因為轉頭向他望去,而未曾看到他所看到的東西。
  而如果在那一剎間,我不是轉過頭去的話,我是一定可以和他一樣,看到那令他一見,便猛地拔槍的東西的。
  當警員奔到警車旁邊之際,傑克仍然在板動著槍機,我伸手在他的腕際,重重地敲擊了一下,他五指一鬆,手中的槍落了下來。
  他也不去拾槍,卻徒然踏下了油門,警車引擎一聲怪吼,車子像是受了驚的野馬一樣,突然向上,猛地跳了起來。
  他和我兩人的身子,一起彈了起來,我大叫道:「你瘋了麼?」
  我一面叫,一面用力踏下煞車掣。車子發出了一下難聽之極的怪叫聲,停了下來,但已經向前衝出了幾碼,也就是說,離那個墓穴更近了。
  在那樣近的距離,我們都看到了那個墓穴變得多麼深,縱使不是通向地獄,也是一眼望不到底。
  傑克推開了車門,跳了出去,我也跟著躍出了車子,傑克給大雨一淋,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只見他徒然一呆,大聲喝道:「列隊!」
  奔出來的警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在他們高級長官反常的面色上,看出事態的嚴重性來,他們站立成了一行。
  傑克叫了一口令之後,喘了一口氣,又道:「領隊盡快帶領全隊離開!」
  那領隊的警官答應了一聲,全隊警員都已上了警車,傑克回過頭來,道:「衛斯理,快走吧。」
  傑克這時,分明已恢復了正常,他要我快走,自然也是好意。
  但是我卻不接受他的好意,我只是道:「這裡一定已經有了甚麼反常的怪事,我不走,我要弄個明白才走。你先走吧。」傑克指著那個墓穴道:「你,你還嫌不夠明白麼?」
  我道:「我知道,陳天遠的預言已實現了,那……些……殉職的人,果然成了怪物,可是那種怪物是甚麼樣的,我還未見到!」
  傑克尖聲道:「上帝保佑,別讓第二個人見到,千萬別讓第二個人見到。」
  我大聲道:「我不但要見到它,而且還要消滅它,我不能明知他們的危險性而讓它們存在,你可知道,陳教授曾預言他們的體積,會不斷長大,直到難以想像的龐大麼?「
  傑克不再說甚麼,只是喃喃地道:「算你對!」
  他一面講,一面已向警車上跳去,高叫道:「開車!」警車吼叫著連同強光燈,一起向後退去。
  傑克在車上還叫道:「不要逞英雄了,快上車來,和我一起退卻,你怎能和超自然的……東西作對?」
  如果說是固執,我可以算是最固執的人了,我搖著頭,道:「不,我不來了,我見過一切古怪的東西,有許多是人們根本難以想像的,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獨享看到怪物的樂趣!」
  傑克從警車中探出頭來,雨點撒在他的臉上,使得他蒼白的臉,看來就像是一個怪物。
  他沒有再說甚麼,只是搖了搖頭。警車一直向後退去,倏地轉過了頭,便已經疾馳出墳場去了。
  警車才一離去,整個墳場之中,變得死一樣的寂靜,和漆一樣地黑。
  我的身子早已被而水濕透了,我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像是帶著千萬根刺針一樣地利入我的體內,我連忙返到了那間小屋子中。
  小屋子中是有電燈的,我直到自己置身在光亮下面,才略為鬆了一口氣。
  我向前一眨也不眨眼地望著,前面除了雨點在黑暗之中閃著神秘的光芒之外,甚麼也沒有。
  約莫過了幾分鐘,在我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先生,究竟是甚麼事情?」
  那聲音突如其來,將我嚇了老大一跳,我陡地轉過身來,只見在我面前,站著一個灰衣老者,滿面皺紋。他當然不是甚麼怪物,而只是這座墳場的管理人,只不過他一直不出聲,忽然講了一句話,所以才令得我突然吃了一大驚而已。
  他望著我,善意地笑了一笑,道:「先生,你不必害怕的,我在這裡已經十多年了,夜晚只有我一個人睡在這裡,剛開始幾晚,只覺得到處都是怪聲,時間一久,也就根本不害怕了!」
《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