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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勒苦笑道:「不知道,光譜儀上出現的顏色,是完全混雜的的波狀,那是地球上所沒有的一種東西,看來倒有點像……冰塊。」
  革大鵬回頭瞪了格勒一眼,他是個受過嚴格的科學訓練的人,格勒那一句「看來像是冰塊」的話,太不科學了,所以才激怒了他。
  飛船的飛行速度,已在漸漸地減慢,而利用那星球的引力,向前飛去,到了更接近那星球表面的時候,他們四個人都忙碌了起來。
  我和白素則在注視著那個螢光屏,星球表面上的情形,愈來愈清晰,我們看不到一點點生物,所看到的,全是那種發光的晶體,幾乎整個星體的表面,全是那一種奇妙的東西。那個廣場,在我們的飛船,漸漸接近的時候,才發覺它的面積,遠在我們的想像之上,它幾乎占那星表面的八分之一!
  試想想,那就等於在地球上,大過整個美洲了,整個南美洲,只是一幅鋪滿了晶體的廣場,這多麼難以想像!
  要在那麼大的廣場上降落,並不是一件難事。
  尤其是飛船是操縱在革大鵬這樣一個熟練的駕駛員手上,因之飛船停在廣場上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震盪。
  飛船停下來,我們幾個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是我們在作跨出飛船,探索這個奇妙的星球,作遇到一切奇妙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準備。我們沿著飛船的走廊,離開了主導室,但是卻不立即離開飛船。
  我們根據儀器測得的資料,作了一切準備,我們帶上了特殊的防寒設備,又戴上了氧氣罩,這才由革大鵬打開了飛船的大門,我們利用個人飛行帶從飛船的大門出去,落在那廣場之上。
  那廣場無疑是「人」為的,因為它全是十尺見方,平滑無比的一塊一塊結晶體鋪出來的,比起這個廣場的建築工程來,地球上的七奇,等於只是孩提的積木而已。
  我們還未來得及俯身去觀察一下,我們所站著的那晶體,究竟是什麼東西,但突然之間,我們每一個的面上,都現了愕然的神色來。
  我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這個星球的表面,完全是死寂的。
  但是,在我剛一站定的那一剎間,我的腦中,卻「感到」有人在說話。而只是「感到」。這是一種奇妙而難以形容的感覺,似乎是在夢境之中一樣,但這種形容,當然也是不貼切的,因為即使在夢境中,我們總也是「聽」到人家講話,而不「感到」的。
  但這時候,我卻的的確確,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感到」有人在說話。而且,從別人的臉上的神色來看,他們當然也「感到」有人在說話了。
  我所「感到」的話是:「歡迎你們來到永恆星上!」
  我和白素失聲道:「永恆星!」我們兩人講得是中國話,而且是家鄉話。
  革大鵬和格勒也叫道:「永恆星!」他們講的是他們的語言。
  迪安也叫了一聲,我聽不懂,但我敢斷定,他叫的那聲,如果通過傳譯機的話,那麼一定也叫的是「永恆星!」這表明我的猜測不錯,我們都「感到」了同樣的一句話:「歡迎你們來到永恆星上!」
  這又是十分奇妙的,如果是「聽」的話,那麼就存在著語言的隔膜,對方所講的,如果是一種你所不懂的語言,那麼你就蝗不懂,就像我和迪安之間一樣。
  但如果不是「聽」,而是「感到」,事實上根本沒有語言,也沒有聲音,那就根本沒有言語上的隔膜了,每一個人所「感到」,當然是他所知道的,要不然,就不會「感到」什麼了。
  我們幾個,幾乎是同時叫出來的。
  接著,我又「感到」有人在說話了:「是的,永恆星歡迎你們來,你們可以說是永恆星上的每批訪客,我們當然歡迎。」
  法拉齊忍不住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人說話,你們聽到了沒有?」
  革大鵬粗暴地道:「胡說,什麼聲音也沒有!」
  法拉齊道:「是的,什麼聲音也沒有,但是有人在講話!」
  我大聲道:「我們無意中來到這個星球,如果表示歡迎的話,你們在哪裡?」
  我最後一句話,鼓足了勇氣,才講出來的。
  因為隨著這一句話所出現的,可能是不知什麼形狀的怪物。
  我們都屏氣靜息地等待著。
  但是我們卻沒有見到什麼,我們也沒有聽到什麼,只是「感到」一陣笑聲,一陣十分好笑,也可以使相信毫無惡意的笑聲。
  在「感到」了這陣笑聲之後,我們每一個人的神色,都不禁鬆弛下來。
  但也就在那一瞬間,我卻又感到了極度的恐懼:我們已來到了一個地方,在這個地方,我們見不到任何生物,但我們卻可以「感到」有人在「講話」,有人在「笑」,而且,那「講話」和「笑聲」,還那麼容易操縱我們的情緒!
  我們毫無反抗的餘地,只要「他們」是有著惡意的話!
  我的恐懼感,迅速地傳給了別人,每個都感到,在這個星體之上,我們實在連一絲一毫,最低限度的安全感都沒有。
  然而,也在這時候,我們又感到了一些「話」:「你們放心,雖然你們腦電波的頻率,是如此之低,如此之容易受影響,但是你們絕不會受到傷害,因為我們是永恆的,我們在一個永恆的星球上,永恆地存在,任何東西,只在怕被人傷害,已被人傷害的情形上,才會傷害別人,我們既是永恆的存在,絕不怕有人來害我們,我們為什麼還要傷害人?」
  我喃喃地道:「永恆的?那是什麼意思?」
  革大鵬道:「永恆的生物?」
  白素揚起了雙眉:「你們自稱是永恆的,我不信宇宙間有永恆的東西!」
  白素在講完了那句話之後,臉上突然紅了一紅。
  我們都可以知道白素臉紅的原因,因為我們在同時,都「感到」那講話的人在說:「你對宇宙的事,知道多少呢?」
  革大鵬道:「既然沒有惡意,那我們不妨可以見見面,為什麼還躲著呢?」
  我們立即又感到了回答:「我們全在你們的周圍。」
《原子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