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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可能是人的眼睛的錯覺:是甚麼因素使得在這個小鎮上的人,都產生這一種錯覺的呢?我也是為了這一原因來的,巴圖也是為這個原因來的,可是巴圖在甚麼地方呢?我……為甚麼又會突然失去一天呢?
  一連串的問題,使得我的腦子混亂到了極點。
  我坐在沙發上,用手托住了頭,保爾則看來仍然十分輕鬆,他取出了一隻收音機來,扭到了音樂節目,那是吵鬧的爵士音樂,我被它吵得忍不住了,大聲道:「你怎麼那樣輕鬆?你可是有了頭緒?」
  我本來是出言嘲笑他的。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卻點頭道:「是的。」
  我呆了一呆:「你的線索是甚麼?」
  他搖頭道:「你未免問得太多了。」
  我揚手道:「好了,你的目的,只不過是想將事情調查清楚之後,獲得一筆稿費而已,是不是?我現在,代表一個機構以高薪暫時僱用你。」
  「甚麼機構?甚麼條件?」
  「聽說過異種情報處理局麼?它直屬於最高軍部的機構,專門處理類似紅月亮這樣的特異案件的。我想,你可以獲得五百美元一周的周薪。」
  保爾「噓」地一聲,吹了一下口哨:「好了,我接受,你是我的上級麼?」
  「不,我是你的同事,我們的上司是一個蒙古和中國的混血兒,他叫巴圖,他在五天之前……不,六天之前,來的,他到了一天就離去,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啊,那一定是遭到意外了。」保爾叫著。
  我搖頭道:「不會的,我不相信他會遭到意外,因為他幾乎是可以應付任何意外的人。」
  保爾忽然皺起了雙眉:「他甚麼模樣?我的意思是說,他有甚麼特徵?」
  我望著保爾,不知道他這樣問我,是甚麼意思,但是我還是照實回答:「他是一個高而瘦的男子,他膚色黝黑,頭髮天然捲曲,他的左頰之上,近額角處——」
  我只講到這裡,保爾一揮手,大拇指和中指相叩,發出了「得」地一聲,立時道:
  「近額角處,有一個新月形的疤痕,那可能是燒傷,是紅色的,是不是?」
  我震了震,才道:「你有對一個人如此詳細觀察的習慣麼?」
  保爾道:「不是,我注意這個人,只因為他那個疤痕的形狀像月亮,而且,是紅色的,你知道,我的腦中塞滿了紅色的月亮這一個印象,所以便不免對他多看了幾眼,就記得了。」
  我又問道:「那麼,你是在哪裡見到他的?」
  「在我來的時候,他正步行到這個鎮上來,我搭的馬車,在他的身邊經過,駕車的老頭子問他是不是需要搭車子——」
  我心急地問道:「那麼他為甚麼不和你一起來?難道他寧願走路,而不要搭車子麼?」
  保爾也搖頭道:「我不知道是為了甚麼,他的臉上,一片極之迷茫的神色,他看來像是遇到了極大的困擾,他只是呆呆地站在路邊,對那駕車老者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我覺得這人奇怪,是以在馬車駛走之後,只見他仍在慢慢地向前走來。」
  我忙道:「如果他是到鎮上來的話,那麼現在——」
  我才講到這裡,門上便響起了「卡」地一聲響。由於直到現在為止,我至少已知道事情極之不尋常,是以我一聽得門上有聲,立時緊張了起來,沉聲道:「快躲到了沙發的後邊。」也就在這時,再是「卡」的一聲響,來的人,似乎是有鑰匙的。
  我呆了一呆,房門已被推開來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巴圖。
  當我才一看到他的時候,確如保爾所說,巴圖的神色,十分之憔悴、迷惘,像是有著甚麼重大的心事一樣,我忙叫道:「巴圖!」
  若不是我一下叫喚,他是不是會注意有我在房間中,只怕還成問題。而在我一叫之後,他當然望到了我。他在一看到了我之後,面上便露出欣喜的神情來: 「啊,你那麼快就來了。」
  保爾也站了起來,巴圖的精神顯然已恢復了,他向保爾一指:「嗨,這位朋友是誰?」
  我道:「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他叫保爾,我已代你聘他為異種情報處理局的臨時職員,周薪是五百美元。因為他曾看到過紅月亮。」
  巴圖興奮地道:「是了,你就是那個曾經看到過紅月亮的美國人。」
  保爾走向前去,和巴圖握了握手。
  巴圖向我笑道:「你那麼快就來了,你的妻子一定要罵我了。」
  我的臉紅了一紅,我以為巴圖是在諷刺我,因為事實上,我是耽擱了七天才來的。
  我忙道:「不算快了,我已耽擱了好幾天。」
  巴圖一呆:「你說甚麼?」
  我道:「我已比你遲了七天,我想,在這七天之中,你一定已有不少收穫了?」
  巴圖睜大了眼睛:「你一定是瘋了,我今天上午到,現在,你也來了,你只不過此我遲來十個小時而已!」
  我也呆住了。
  一聽得巴圖這樣講法,我已然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失去了一天,但是巴圖,卻在他的記憶之中,失去了七天!
  他以為他是「今天」到的,事實上,他到這裡,已是第八天了,只不過到達之後,他便失去了七天,當然,我更可以知道他的情形和我一樣,在失去的七天之中,他究竟做過一些甚麼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只當自己是今天到的!
  我雖然明白了這一點,但是要將這一點向巴圖解釋明白,卻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不出聲,巴圖卻追問道:「甚麼意思?你說你比我遲來了七天,是甚麼意思?」
  我歎了一聲,道:「巴圖,我們都遇到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我到了這裡之後,失去了一天;而你比我更要不幸,你失去了七天!」
  接著,我便將我「失去一天」和保爾爭論的經過,講了一遍。
  在我只講到一半的時候,巴圖一把搶過了那張報紙來,看看上面的日期,他的臉色,變得極其蒼白。
  在他看到了日期之後,他自然也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了,只見他背負著雙手,來回地踱著步,我們三人,全好一會不出聲。
  足足過了五分鐘之久,才聽得巴圖喃喃地道:「怪不得我在奇怪,何以路邊的那一叢向日葵,竟會在一天之問,長大了那麼多,原來我已失去了七天!」

  我不明白:「甚麼路邊的向日葵?」
  巴圖道:「我一到,就離開這小鎮,去調查一切,當我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路邊的一叢向日葵,可是在我回來的時候,在同樣的位置上的向日葵卻長大了不少,我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所以——」
  保爾接上去道:「所以,你心情迷惘,連有人叫你搭車,也聽不到!」
  巴圖道:「是的,這實在是一件奇事,可是比起我無緣無故地失去七天這一點來……」
  巴圖苦笑了一下。
  我道:「那麼,你將經過的情形、你所可以記得起的,向我們說說。在你講完之後,我再將我記得起的經過講給你們聽。」
  巴圖點了點頭,又呆了片刻,才將他可以記得起的經過,講述了出來。
《紅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