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到了利達教授的實驗室,我才知道祁高中尉為人的忠厚,他竟在我離去廠之後,一直等在那裡。當他見到我們三人的時候,一再揉著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在前來之時,已經商量好了別人見到了柏萊之後的應付方法。
  我們決定不將實情講出來,因為那極之駭人聽聞,而且也不會有什麼人相信。
  儘管我明知中尉是十分忠厚的好人,還是騙了他。告訴他我們在黑軍族中歷險,教授己死,我們帶了一個黑軍族的土人出來,這個土人願意向我們提供黑軍族的情形。
  祁高毫無疑問地相信了我們的話。當他向柏萊仔細的打量時,柏萊甚至做出十分兇惡的樣子來,嚇得祁高中尉連連後退。
  我們借用了祁高的車子,離開了叢林,來到了一個鎮市。我來的時候,那架軍用印度機,就是停在這個鎮市的。由於我有一份國際警方發出,由數十個警察首長簽署的文件,所以要使柏萊出境,並不是難事。
  我們先回到家裡。老蔡看到我們回來,高興得奔進奔出,不住講著毫無條理的話。柏萊的樣子雖然怪一點,但當他換了普通人的衣服之後,也不算十分礙眼,並沒有人對他特別注意。
  當晚,我們詳細的商量如何前往尼泊爾的細節。我對於我再要回去,感到十分抱歉,那是我又一次對國王的失信。
  但即使我再失信,也是非去不可,為了柏萊,為了自己,為了解決這一切謎團。就算為了被我騙進神經病院中的辛尼,我也必須回去。
  我們商量下來,白素用正常的方法入境,我和柏萊,採取我第二次到尼泊爾的路線。
  第二天,我們就上了飛機,到了大吉嶺,白素繼續飛往加德滿者。我要她一到加德滿都就到那家精神病院去解救辛尼。我和柏萊在大吉嶺停了一天有了上次的經驗,對於嬉皮士的生活已經十分熟悉。而柏萊,本來就是一個癟皮士。。
  在正常人的眼中看來,所有嘻皮士全是一樣的,管他是白皮膚、紅皮膚,白種人或印地安人!所以當柏萊披上了毛毯,留長了頭髮之後,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
  我們和一群嘻皮十一起,步行進入尼泊爾國境。然後租了一輛車,直駛加德滿都,到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直驅和白素約定的酒店。
  照我們的計劃,我們一到,白素和辛尼,就應該在灑店中迎接我們了。可是酒店大堂中卻看不到他們兩人。我到櫃檯上去一問,職員看我這一身打扮,愛理不理,直到我給了豐厚的小貼,職員才變得十分客氣。可是情形卻出乎意料之外,白素在四夭之前,就應該到達的了,可她井沒有來。她根本沒有到過這間酒店!
  我並不十分擔心,因為我知道白素應付非常事故的能力在我之L。連在黑軍族中都能履險如夷,別說其了了,應該沒有什麼困難可以難得倒她。我首先想到的,倒是辛尼。
  所以,我和柏萊一進入酒店的房間,立時就打電話到那家醫院中,幾經轉折,又找到了那位醫生,我道:「醫生,我是衛斯理,你可還記得我,我送過一個病人進你的醫院。」
  那醫生立時道:「記得,關於那病人——」
  我忙道:「我不知怎麼說才好!真的抱歉之極,他不是一個瘋子,是一個極其正常的人!」
  醫生在電話那邊叫了起來:「什麼?」
  我道:「這是一個可怕的誤會,我會馬上就來接他走,一切全是我不好!」
  醫生呆了半晌:「只怕遲了!」
  我呆了一呆:「遲了?是什麼意思?這次你們辦事那麼快,已經將他送回家鄉去了?」
  醫生道:「不是,在你走後,我們就將他關進了危險病人的病房,第二天早上,管理員就發現他已經自殺了!」
  我陡地一震,這震動是如此之甚,以致連手中的電話聽筒,也落了下來。
  在那一剎那,我心中的悔恨,真是難以形容,我想起辛尼在被拖進去的時候的那種憤怒的神情和他所說的那些話。
  我以乎緊握著拳,心中感到一陣絞痛。落在地上的電話聽筒之中傳來「喂喂」聲,而我的腦中一片「嗡嗡」聲,全然不知如何才好。
  柏萊吃驚望著我:「辛尼怎麼了?」
  真的,在我一生之中,我從來也沒有那麼悔恨,難過。我害了辛尼,辛尼不知是帶著多大的仇恨自殺的!
  在我呆若木雞之際,柏萊抬起了電話來,講了一些話,我也沒有聽清楚他在講些什麼,直到柏萊將電話聽筒放在我的耳際,我才聽得那醫生道,「奇怪得很,辛尼一進了病房,就十分平靜,反倒不時笑著,所以管理員才疏忽了他。而他在自殺之前,在牆上留下了四個大字,真是怪不可言。」
  我直到這時,才啞著聲道:「四個什麼字?」
  那醫生道:「他寫著,我回去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柏萊,柏萊點著頭:「他回去了。」
  我放下電話:「他沒有那個儀器,如何回去?」
  柏萊搖頭道:「不知道,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大多了!辛尼既是在心情極平靜的狀態之下,是在極具信心的情形之下放棄了肉體,他可能真的回去了!」
  我苦笑著:「你是在安慰我。不過你的話,也提醒我有一個責任,不論辛尼去了何處,我都一定要盡我的能力使他回去!」
  柏萊將手按在我的肩頭上,看他的神情,他的好友出了事,他一點也不悲慼。這難怪,他本來就是個叫人用利刀刺進他的心臟的人,要他這種人對死亡表示哀切,莫非緣木求魚?
  我一直極難過,勉強休息了一夜,簡直沒有合過眼。第二天一開始,我們就在大街小巷,尋找巴因。
  可是這個出售假古董的巴因,就像是在空氣中消失了。我們分別問過很多人,都說在四天之前遇到過巴因,自從那時候起,就未曾見過他。
  一直到傍晚,才遇到了一個老人,當我們問到巴因,我形容巴因的樣子和他的行為時,只講到一半,老人就叫了起來:「我知道,那是巴因!我四天前見過他——」
  又是「四天前見過他」,我正感到失望之際,老人又道:「那時,我看到他和一個很美麗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好像是日本人。」
  我連忙問道:「那女子的樣子——」
  老人形容出那女子的樣子來,我和柏萊互望了一眼,一聽就知道那是白素!白素正應該是四天之前到達加德滿都的,她可能一到就遇上了巴因,但是她和巴因一起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呢?
  柏萊打發走了那老人:「照我的推測,巴因的所謂古物,一定是你曾經到過的那上層石室得來的,我們可以到那裡去,順便到已因的那個村子裡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在!」
  我點頭表示同意,在我所主中,另有別的想法,白素找到了巴囚,事情一定有意料之外的變化,不然她不會不照預定的計劃等我們。
  我又租了一輛吉普車,和柏萊向前直駛,經過柏萊和辛尼曾經棲身的古廟,繼續向前駛,到了我記憶之中那七間石室的所在地附近,我停了車:「應該就在這裡附近了。」
  柏萊站起來,四周看看。這時夜已很深了,月色黯淡。雖然有雪山上的反光,視野也不是很遠,柏萊看了一會,轉過頭來;「我看不到什麼建築物!」
  我也站了起來,向記憶中那石屋所在的方向望去。眼前的影像全在我的記憶之中,那座古怪的石屋,應該就在左邊·一百公尺左右處。可是這時望過去,卻是一片平地,什麼也沒有:
  柏萊以疑惑的眼光望青我:「你真的記得,就在這裡?」
  我沒有回答柏萊的問題,跳下車,向前走去。柏萊跟在我的後面。我向前走出了百來步,盡量回憶當日的情景,那古怪的石屋,應該就在我的面前,可是現在我面前卻空無一物!
  我望看地下,在尼泊爾,所謂平地,其實也是在山上,只不過地形平坦而已。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塊,散發著一種貧瘠而淒涼的味道,我慢慢向前走著,兜著圈子。心中在想,那石屋既然這樣占怪,是不是因為什麼特別原因而經人拆除了呢?但是,石屋露出在地面上的建築可以拆去,在地下的那七層,又怎能拆動去呢?而且就算拆除了,多少也應該有點痕跡才是,何以一點痕跡也找不到?
  這時,我算是想到了石屋己被人拆去這一槓。因為我對於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我知道:石屋一定在這裡,既不見了,那就一定有人拆了它。可是,我卻沒有想到拆除石屋的是什麼人。
《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