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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了半晌,白素才道:「辛尼……他真的回去了?」
  我攤著手:「在我而言,自然希望是這樣!」
  白素道:「他是怎麼回去的?他……有儀器的幫助?他用什麼方法回去?」
  我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他不會用柏萊的方法。」
  白素低下頭來,我們又向前走著。可能是我們都有太多的話要說,所以反而變得沉默起來。一直回到了酒店,我坐了下來,喝了兩杯酒,白素才道:「要說的事情大多,我提議先說柏萊。」
  我點頭道:「好的,剛才你看到過了,柏萊給你的印象是什麼?」
  白素想了一想;「像邪惡的化身!」她講了這一句之後,略停了一停,苦笑起來,道:「如果柏萊表現出來的邪惡,是來自我們祖先的遺傳,那麼,難怪我們的祖先要被趕到地球上來了!」我剛想說話,但是白素立即又道:「其實我們也沒有資格責備柏萊……」她連續地苦笑了幾下,才又道:「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
  白素說這兩句話的時候,轉頭向我望來,我也不禁苦澀地笑了起來。我本來是很不願意接受辛尼和柏萊的「夢」的。可是如果你仔細想一想,地球上的一切罪惡,全是人,這種有異於地球上其他一切生物製造出來的,那麼,必須接受那兩個「夢」中的一切,地球人,是罪惡的後代,罪惡的遺傳因於,不斷進發,愈來愈甚,罪惡決定了地球人的性格和行為!
  我用手在額頭上敲了兩下:「你以為柏萊原來就是這樣,還是在他身上發生了變化之後,才會這樣?」
  白素歎了一聲:「我想,我們每一個人,本來都是一樣的,我們的祖先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只有變本回利.不會逐漸改善!」
  我抗議道:「照你這樣說.教育是沒有用的了?」
  白素忽然有點不羈地笑了起來:「教育?你以為為什麼要有教育。譬如說,人類自從有了文字以來,就不斷在文字中提倡道德,那是為了什麼?」
  我吸了一口氣,還沒有出聲,白素已經回答了她自己的問題,「就是因為人類根本沒有道德,所以才要不斷提倡!」
  我不想再在這個沒有結果的問題上討論下去,揮了揮手:「我們暫且將這個問題擱一擱,你來了已經四天,這四天,你在幹什麼?」
  白素來回踱了幾步,喝了一口酒,才又坐了下來:「我一下飛機,本來準備立刻到酒店來,事實上,我也到了酒店。可是,我才一進酒店大堂,還沒有到櫃檯前去辦登記手續,我就遇到了巴因!」
  我「哦」地一聲:「你又沒見過他,怎麼一下就認得出他來?」
  白素笑著,翻了一下手:「很簡單,我才一進來,巴因就向我走了過來,道:「小姐,歡迎你來到尼泊爾。你可想買一件尼泊爾古物?那是絕無僅有的,再也不會有了!」
  我「啊」地一聲:「巴因他……真的還有那——東四在手上?」
  白素道:「當時代一聽得一個尼泊爾人對我這樣說,而你又多少描述過一下他的樣子,所以我立即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巴因!我當時並沒有拆穿他的把戲,事實上,我在欣慶自己的好運氣。我問他道:「我對古物很有興趣,但只怕買到假貨!』巴因指天發誓,樣子極其誠懇。我當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問他古物在哪裡.他說可以帶我去看。」
  白素講到這時,我已經急不及待,問白素:「你……你又得到了一個……和柏萊他們同樣的東西?」
  白素揚了揚眉,「略有不同,大致上相同,我相信作用也一樣!」
  我直跳了起來:「柏萊知道了?」
  白素搖頭道:「不,我沒有告訴他!」
  我苦笑了一下,又坐了下來,不由自主,想起白素剛才所講的那句話: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白素已得了一個「記錄儀」,但是她也對柏萊玩弄了狡儈!
  我停了一停:「那東西呢?」
  白素先向房門望了一眼,打開一雙衣箱,揭起了上面的一層衣服,下面,就是那個我們姑且稱之為「記錄儀」的東西。我不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物事。這一個,和辛尼在柏萊的屍體下取出來的那隻,略有不同,但那只不過是外形上的分別,結構部分完全相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如果將頭靠在這東西上,而進入睡眠狀態的話,就可以有『夢』?」
  白素道,「應該是這樣!」
  我奇道:「為什麼應該是這樣?你得到這東西,應該已經有好幾天了,難道你沒有試過?」
  白素道:「不,我今天才得到它,你還沒有聽我講得到它的經過,而且,我願意和你一起有共同的『夢』,我不願意一個人單獨試它!」
  我想了片刻,道:「那麼,等我們想睡的時候再說,先把它收起來,別讓——」
  我講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心中起了一種極其內疚的念頭。我、白素和柏萊三個人,目的就是再找這個東西。如今這個東西已到了手,我卻自然想將之收起來,不讓我們的同伴柏萊知道!
  雖然,我立即自我解釋,那是因為柏萊已變得十分難以理解,簡直就是邪惡的化身之故。但是我又不禁自己問自己:如果柏萊完全沒有變,我是不是也會作出同樣的決定?
  當我心中迅速轉念之際,白素已經接上了口:「對,別讓柏萊知道。」
  我立即向她望了一眼,她也向我望來。當我們眼光接觸之際,我們部可以知道對方的心中在想些什麼。我們的眼神之中,也都流露出一絲慚愧的神色。但是這種慚愧,並不能改變我們的決定。白素立時將頭轉了過來,蓋上衣服,將箱蓋蓋上,放在原來的地方,而我也沒有阻止她的行動。
  白素看來為了想盡快忘記這種尷尬的感覺,所以她立時將她和巴因之間所發生的事講述了出來。以下就是她在這四天之中的遭遇。白素的遭遇,有很多地方,我是節略了的,但是與整件事有關之處,我卻寫得十分詳盡。
  白素和巴因交談了沒有幾句,巴因便急不及待,自告奮勇,替白素提著衣箱:「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再不去,就沒有機會了!當然,你得先租一輛車子!」
《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