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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一次死亡,卻不是柏萊的「死」,柏萊並沒有死,只不過是換了一個軀體,換上了一個印地安黑軍族人的軀體。那麼,如今他在軍隊的射擊之下,又喪失了一個軀體,是不是也可以再得到一個呢?他再得到的軀體,會在什麼地方?是什麼樣的人呢?
  我心中一片茫然,當我又睜開眼來時,神情也是一片茫然。我向白素望去,白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麼,她立時向我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
  大臣一直用十分銳利的目光望著我們,冷冷地道:「你們兩人聽到了柏萊——這個兇手的死訊之後,神情為什麼這樣古怪?」
  我苦笑了一下:「事情本身就充滿了古怪,你怎能希望我們有其他的神情?」大臣緊盯著問了一句:「什麼古怪?」
  我歎了一口氣:「這件事,說起來實在太長,一時之間決講不明白——」我略頓了一頓,道:「我倒想知道,柏萊在臨死之前那一分鐘,他『胡言亂語』了一些什麼話?」
  御前大臣「哼」地一聲:「我真不明白國王為什麼會——」他講到這裡,像是覺察到絕不應該背後批評國王的不是,是以立時住口,而且神情多少有一點尷尬。他的話雖然不曾講完,但是我卻多少已經可以知道他要講些什麼了。
  我問道:「國王陛下聽到了柏菜臨死時的話,所以派你來追我的?」
  大臣點了點頭,「是!」
  白素道:「那麼,他究竟講了些什麼?」
  大臣作了一個手勢,令我們跟著他,來到了他的車前,伸手時車廂,取出了一具錄音機來,道:「他臨死前一分鐘的話全錄在這裡。國王陛下說,如果我追上了你,你不肯去見他,只要聽這一分鐘的講話,就一定肯去見他!」
  我接過了錄音機來,向大臣望了一眼,然後按下了掣,錄音帶一轉動,我就聽到了一陣笑聲,同時傳來柏萊呼喝的聲音,說道:「讓開,讓開,我不需要你們!」
  大臣在一旁解釋道:「他在趕開視察他傷勢的軍醫。」
  我點了點頭,繼續聽著。柏萊的聲音很急促,他一面笑著,一面道:「你們以為我會死?我不會死,我不會死!我不會死!我非但不會死,而且會回去!你們全不能回去,只有我能!衛斯理呢?他和我一起來,告訴他!不論他弄什麼花樣,我都一定能回去!我比任何人都幸運,比任何人都高一等,我能回去,你們不能,哈哈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臣道:「你說,他是不是在胡言亂語?」
  白素立時道:「不是的!」
  我卻道:「是的,他是在胡言亂語,因為他只是認為自己可以回去,其實,他不能回去!」
  大臣用一種極其異樣的目光望定了我們。通常,只有在望著瘋子的時候,才會用這種眼光。我不理會他心中的奇訝:「國王陛下是怎麼聽到這卷錄音帶的?」
  大臣道:「我奉命,在那秘密軍事基地中發生的任何事,都要向他報告!」
  我略想了一想:「他聽到了這卷錄音帶之後,知道我又來了,所以要你來找我?」
  大臣道:「是的,國王陛下好像顯得不安,他好像十分焦切希望見到你!」
  我趁機問道:「他不怪我又進了國境?」
  大臣「哼」地一聲:「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見你這種不守信用的人!」
  我笑著,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下:「大臣閣下,你不明白的事情大多了:上車吧,我相信國王一定急著要見我!」
  大臣的神情啼笑皆非,我和白素上了車,車子迅速向前駛去,到了天明時分,已來到了一個小鎮上,大臣去聯絡,我們就在車旁野餐。一小時後,一架直升機在空地上降落,大臣、我、白素三個人上了機,直升機直來到王宮前的廣場上停下。
  十分鐘後,我又走進了那一間房,國王自桌子後站了起來,我決不是怕難為情的人,可是老實說,這時,又和國王見面,我真有點不好意思。當我趨前,和國王握手之後,我道:「陛下,大臣稱我為不守信的人,我對於自己的一再失信,真是慚愧得很!」
  國王真不愧謙謙君子,他笑道:「不,我很佩服你那種楔而不捨的精神,請坐,過去的事別提了,我想和你作一次長談!」
  我答應著,又向他介紹了白素:「這次一切事情,我知道的,她全知道!」
  國王本來的意思,我看得出,是只想和我一個人作長談,所以我在介紹白素的時候,才特別強調白素什麼全知道這一點。
  國王猶豫了一下,才向白素:「好,請你也留下來!」他一面說,一面向大臣望了一眼,作了一個手勢。大臣現出十分不情願的神情來,說道:「陛下,你——」
  國王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後頭:「你放心,衛斯理不會傷害我的!」
  大臣又向我瞪了一眼,顯然他心中對我這個「不守信用的人」,大不信任。可是國王既然這樣吩咐了,他也沒有話好說。當下他向國王行了一禮,後退著,走了出去,將門關上。
  這時,書房中只有我們三個人了。我們全坐著,國王像是在思索著,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我心中雖然有許多話要問國王,但是在禮貌上而言,自然不會先開口。而白素也決不是搶著說話的那種女人,所以一時之間,三個人全不開口。
  沉默足足維持了五分鐘之久,國王才吁了一口氣;「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我立時接口道:「隨便你問我什麼,我都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全告訴你!」
  國王揚了揚眉:「好,那就請你從頭說起!」
  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我所知的一切,來交換國王所知的一切。當你已有了這樣的決定之際,最好的做法就是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原來本本講出來,才能換取到對方也對你以實相待。
  所以,我真的是從頭講起,從利達教授的一封信說起,說到我到尼泊爾來,遇到了辛尼,辛尼和我講起的一切,巴因賣給他的古物,使他和柏萊得到廠那個「夢」。又講到利達教授的緊急電話,白素先到南美,我跟著去,我們又見到了柏萊。以及黑軍族的內部起了紛爭,我們三人一起在歷險之後,再來到尼泊爾的種種情形。
《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