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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轉過身去,看到白素也在緩緩轉過身來。我們互望了一眼,我先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聲音也有點發顫:「他們放棄了!」
  白素的聲音發澀:「沒有,他們在適當的距離,設了接引裝置!」
  我苦笑道:「就算有這樣的接引裝置,你說,地球上有多少人可以夠資格回去?」
  白素喃喃地道:「總有的,總會有的……或許,十四萬四千人?」
  我身子向後略靠,就和白素背靠背坐著,一直坐到天亮。大臣又來招待我們進早餐,早餐後,我們又進了國王的書房。
  國王一見我和白素,第一句話就是道:「兩位,你們是不是以為自己可以通過最後的審查?」
  我和白素報以苦笑,無法出聲。國王又歎道:「其實人人都可以通過最後的審查。他們四位的道理,明明白白擺在那裡,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可是誰都不肯做!」
  我苦筆道:「別說是普通人,就算以傳播他們四個人道理自居的人,又有幾個能夠做得到?」
  國王搓著手:「虛假,沒有一個人能知道另一個人的心中真正在想什麼——」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在這樣的情形下,任何人邪惡的心念,不為他人所知,也就沒有了真實這回事,一切全在虛假的煙幕下進行,我真懷疑,雖然他們在適當的距離,裝了一個接引地球人『思想電波束』回去的裝置,但究竟是不是有人曾經有資格可以被接引回去!」
  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白素已經道:「有確實證據被接引回去的,至少有一個人。」
  我和國王都大表訝異,不知道白素何以說得如此肯定。白素道:「這個人,就是大發明家愛迪生。你們應該知道他臨死時的情形!」
  我和國王都不禁「呵」地一聲,一起點著頭。大發明家愛迪生臨死的情形,有著明確的記載:當他彌留之際,醫生和他的親友都圍在他的床前,眼看他的呼吸愈來愈微弱,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可是就在醫生要宣佈他死亡之際,他卻突然坐了起來,說了一句話:「真想不到,那邊竟是如此美麗!」
  他一講完這句話,就正式死亡了!一直以來,沒有人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沒有人知道他在臨死之前的一霎間,究竟看到了什麼,以致他要掙扎著坐起來,將他所見到的那美麗的景象,告知他人。
  這件事,一直是一個謎,雖然在許多正式的文件中都有記錄,但一直沒有人可以解透這一個謎。
  國王顯然也知道這個事實,所以他才會在一聽到白素的話之後,和我一起發出「呵」地一聲驚呼來。這個令世人一直大惑不解的謎,大發明家愛迪生的最後遺言,如今在我們看來,實在再簡單也沒有!那是因為他已經「回」到了那邊,看到了那邊的景色,所以不由自主,發出了讚歎聲來!
  愛迪生回去了,這可以肯定!
  國王呆了半晌,才又道:「那麼快?人一死,就立時可以回去?」
  我吸了一口氣,道:「多半是這樣,不然愛迪生不會那麼快就看到!多半人在將死未死之際,『思想電波束』就已經離開了肉體。肉體是暫時的,最多一百年,但是『思想電波束,,卻是永遠的。而愛迪生之所以能成為大發明家,想出許多人類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看來也是遺傳因子突變的結果。」
  國王歎了一聲:「思想電波束,為什麼我們不能自行控制?那些記錄儀中,一再提到頭髮的功用——」他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搓著手,神情看來相當緊張。又道:「和頭髮的功用之一,是不是有關呢?」
  我道:「我想過了,我想,應該說是思想電波束,是經由頭髮而出入的,頭髮原來是思想電波束的通路,所以才生得如此接近腦部,而且構造又如此之多,地球上其它的生物,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
  國王緊皺著眉,顯然他心中和我一樣,還是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我又道:「我還有一個想法,所謂永生,我想是生命中的一個轉移,情形和柏萊由白種人變為印地安人相似,用我們的話來說,叫作『借屍還魂』,或者是『投胎』。思想不變,但是肉體轉換。而且,我相信這種轉換,也是通過頭髮的功用來進行的!」
  國王又想了一會,才道:「暫時只好如此假定,因為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我剛想開口,白素已經道:「可以的,可以有人證明這一點的!」
  國王先是「啊」地一聲,對白素的話感到很驚異,接著,他隨即明白了白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已將我所知的一切全告訴了他,他也知道在那七層石室之中,有一個裝置,可以令一個人「回去」!
  當時,我們三個人都停止了不出聲,心中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一股無形的重壓,壓在我們的心頭。這種重壓,由於我們現在正處於人類所有知識範圍之外的一種經歷而生。
  我對於「回去」這個名詞,多少有一點異議,因為就算一切事實,正如我們所知一樣,我們到達這裡,也不可能算是「回去」,我們是第一代被遣來的人的後代,從第一代起,已經不知經過了多少代。儘管時至今日,我們對於地球的環境,還是不能十分適應。但我們究竟是應該屬於地球的,還是屬於那邊的呢?
  這個問題,我無法解答,也令我的心情,十分精神迷惘。為了打破我們三人間這種難以形容的,令人感到十分不安的沉默氣氛,我攤了攤手:「陛下,如果你的政務不是太忙的話,倒可以到那邊去走走!」
  我的話說得十分輕描淡寫。可是國王顯然也正在想著這一點,他竟因為我的話,而陡地跳了一下,接著,用一種奇特之極的眼光望著我。過了好一會,他才吞了一口口水:「我……能到那邊去?」
  我道:「為什麼不能,記錄儀中的記錄,說得很明白,可以有一個人到那邊去!」
  國王急速地呼吸著,來回踱著步:「我……如果去的話,怎麼去?」
  我搖著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們到那七層石室中去的話,總可以我出答案來的!」
  白素接口道:「而且巴因的那柄鑰匙在我這裡,可以直下最底層的石室!」
  國王又呆呆地想了半晌:「去了,要是回不來了呢?怎麼辦!」
  我和白素都陡地一呆。老實說,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去那邊,應該是地球上所有人的最後歸宿。像柏萊,就一直只想「去」,而沒有想到「回」。可是如今國王卻想到了這個問題。
  我和白素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國王又歎了聲,才哺哺地道:「我想我無法拋開一切,到那邊去!」
  國王的語音雖然低,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他的話,卻在我的心頭,造成了重重的一擊!
  既拋不開,當然不能到達彼岸,國王是不會,而且也無法到那邊去的了!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國王自己也顯然想到了這一一點,他的神情有點苦澀:「我現在不能走,兩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白素,白素也望向我。
  在那一剎間,我們兩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才好。好一會,還是白素先開口:「陛下,不論怎樣,我們都得到那七層神秘石室中去看看!」
  國王緊皺著眉,足有好幾分鐘之久,他緊蹙著的雙眉,才舒展了開來,很明顯,他心中的一個結,已經解開了!他搓著手:「我准你們兩人,進那些建造在地下的石室去!」
《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