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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拉爾道:「有四小時,足夠了!」
  我道:「有四小時,我也足夠了!我可以在四小時之後,趕來和你們會合!」奧干古達和比拉爾一起盯著我,奧干古達道:「不,不准你一個人到煤礦去!」
  他顯然是從我的礦工服飾中看出了我是準備一個人到一四四小組的礦坑中去的。本來,要不是遇上了裡耶的跟蹤,又見到了蔡根富的話,我的確已經隻身去涉險了!
  此際,我想利用這四小時的時間,卻並不是再想到礦坑去,所以我一聽得奧干古達這樣說,我笑了起來,說道:「放心,我已經暫時放棄了深入礦坑的念頭,現在,去找蔡根富,比什麼都重要!」
  比拉爾道:「那你準備幹什麼?」
  我指著上面,道:「上面,在蔡根富房間的寫字檯中,有著一塊眼睛形的煤精。我可以肯定,這塊煤精,和嵌進了蔡根富的頭上,使蔡根富變成了維奇奇大神的那一塊,是一模一樣的。我要趁這四小時的時間,徹底研究一下那東西!」
  比拉爾和奧干古達互望了一眼,神情都有點驚異,我看出他們心中在疑懼的是什麼,我道:「你們可以放心,在我看來,那塊煤精,是死的!」
  奧干古達尖聲叫了起來:「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世上沒有活的煤精!」
  我攤了攤手:「我還稱那東西為煤精,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不論它是甚麼東西,它一定是活的。你以為蔡根富是自己將那東西放在臉上,再用釘子打進臉中去的麼?」
  比拉爾和奧干古達兩人,因為我的話,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我又道:「而且,礦坑中還有一百零六塊那東西呢?或者說,一百零五塊,因為其中有一塊,已經到了蔡根富的臉上!」
  比拉爾和奧干古達的臉色更難看,我不顧他們的反應,繼續道:「而且,我認為那條使中士不知所終的通道,並不是蔡根富弄出來的,而是那一百零六個東西造成的。中士如果犧牲了,那一定是那一百零六個東西的犧牲品!」
  奧干古達的聲音更尖,叫道:「別說了,你要去研究那東西,只管去研究好了!」
  他一面叫著,一面急速地喘著氣。
  我道:「希望我會有結果。我們該同時開始行動了!我會駕駛直升機,不必另外再找駕駛員了!」
  奧干古達緩過了一口氣來,但是仍然大有懼色地抬頭向上望了一眼。
  比拉爾喃喃地道:「但願你有所發現!」
  他們兩人向我揮著手,我送他們出去,約定了四小時之後,由奧干古達派車來接我到機場去,比拉爾則自己直接去機場。
  看到他們兩人離去之後,我回到了屋子之中,走上樓梯,到了二樓。在那間重建的蔡根富的房間面前,我停了片刻,心中實在十分緊張。
  我假設「那東西」是活的,事實上,我也相信那東西是活的。我在想,如果我一開門,那東西就「撲」了出來的話……一隻眼睛,是如何行動,我無法想像……我應該怎麼辦?如果那東西直撲到我的臉上,硬要擠進我的臉上來,佔據我臉的上半部時,我應該怎麼樣?一想到這裡,我也禁不住有不寒而慄之感。
  我鼓起了勇氣,推開了門,在推開門的一剎那間,我甚至不由自主,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謝天謝地,房間中很平靜,並沒有什麼東西,以不可想像的方式,向我侵襲。
  我定了定神,走進了房間,來到了那張簡陋的寫字檯之前,拉開了那個櫃門,那塊煤精,靜靜地躺在櫃中。
  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塊煤精了,上次,我也曾將之拿在手中,仔細觀察過,當時,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但這時,我知道這東西,竟會嵌進入的臉部,使人變成怪物,心中自然有異樣的感覺,以致我要伸出手去又縮回來好幾次,才硬著頭皮,將它取了出來,放在桌面上。
  當我的手接觸了它,而它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之際,膽子大了。我在桌前坐了下來,著亮了燈,照著那塊煤精。這時,我更可以肯定,嵌在蔡根富臉上的,就是那東西。我真不明白,一個人的額部,嵌進了那麼巨大的一隻異物之後,如何還可以生存。照說,這樣體積的一件東西嵌了進去,腦部一定遭到破壞,人也必然死去了!
  可是,蔡根富非但活著,而且,還和我所知的蔡根富不同,變成了十分有自信,十分難以對付的一個人!我盯著那塊煤精,心中不當它是煤精,只當它是一隻巨大眼睛。
  不錯,那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它的「眼白」是棕黃色的,「眼珠」是黑色的。和蔡根富臉上的那只一樣。所不同的是在蔡根富臉上的那一隻,眼珠中閃耀著一種異樣的妖氣。而如今在我面前的那一隻,眼珠木然,看來只是一塊煤塊。我雙手將那東西取了起來,我立時又注意到了那個直通向「眼珠」的小孔。
  那小孔,當然是工具鑽出來的,我愣愣地想著。我在想,這一塊「煤精」,一定是蔡根富在出事前若干天發現的,只是單獨的一件。當他一發現了這件煤精之後,他就覺得這件東西十分古怪,他不能理解。所以,他才立時通知了道格工程師。可能由於事情實在太怪異,所以道格工程師根本不信,甚至不肯來看一看那東西,所以蔡恨富就只好自己來研究。
  假定這東西上的那個小孔,是蔡根富弄出來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是「殺死」那東西?是那東西的「眼珠」,令他感到這東西是活的?
  我一面想著,一面找到了一柄錘子,無論如何,我要把它弄碎,看個仔細。我開始輕輕敲著,那塊煤精絲毫無損,接著,我用力砸下去,那塊煤精,發出了一下異樣清脆的碎裂之聲,裂了開來。當那東西裂了開來之後,我實實在在不能再稱之煤精,而必須稱之為「那東西」了!
  那東西有一層殼,約半公分厚。我用力一砸,就是將那東西棕紅色的殼打碎了!
  厚殼碎了之後,流出來的,是一種無色、透明、濃稠的液體。我嚇了一大跳,唯恐被那種液體,沾染了我的皮膚,我向後一仰身,幾乎連人帶椅跌倒在地上。
  那種透明、濃稠的液體,迅速在桌面上展佈,而且流了下來,那情形,就像是打翻了一瓶「水玻璃」一樣。我繼續向後退,避開與之接觸的可能。
  那種液體流著,但看來那只是自然現象,並沒有什麼異狀。
  我再向桌面望去,「眼珠」也已滾了出來,在那種液體之上。
  當我才一敲碎那東西之際,心中對流出來的那種液體,實在十分忌憚,所以退了又退,但等了片刻,見沒有什麼特殊的動靜。我心知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一定需要將這種液體,作十分精密的分析,所以我立時退出了房間,找到了一隻玻璃瓶,再回來。
  這時,這種液體,已經漸漸開始凝結了,如同膠質果子凍一樣。我再膽大,也不敢用手去碰它們,我用一片小木片,挑起了一些,放進了玻璃瓶中。
  然後,我將那「眼珠」撥到了地上,用腳踏住它,搓了幾搓。
  那看來像是煤塊一樣的「眼珠」,竟像是一種十分硬而軔的橡膠,我無法將之踏扁。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麼古怪,說不出名堂來的東西。
  我曾經假設那東西是活的,可是這時看來,一點也沒有活的表現。如果說是生物,那麼它的形狀像什麼呢?我們常見的生物之中,沒有一種是這樣子的。勉強要加以比擬,只好說它像一個細胞。只有細胞才是這樣形狀的,最外層是細胞膜(那個被我用砸敲破了的硬殼),圓形的細胞核(那個「眼珠」),和細胞質(那些透明的濃稠的液體)。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