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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拉爾道:「如果其中,有的和人體上的眼睛一樣大小,而他們又有足夠的聰明,想佔居人體,而又不被發覺,那麼他們就應該……」
  比拉爾的神情愈來愈害怕,我將手按在他的肩頭上:「是的,他們就應該佔據人原來眼睛的位置,前來追殺他們的人就完全無法分辨哪些人被邪惡侵佔,哪些人未被邪惡侵佔。我明白你害怕的原因,你在想:會不會邪惡從那時起,已經佔據了大部分地球人的心靈?」
  比拉爾臉色蒼白地點著頭。
  我苦笑道:「比拉爾,我想是的!你不妨想想人性中邪惡的一面,和它所告訴我們的邪惡,是如何相近!而地球上的人類,何以忽然有了文明?有了文字?有了殘殺,有了統治和被統治,有了戰爭?何以和平的原始生活,忽然變成了殺戮的文明生活?」
  比拉爾被我一連串的問話,問得有喘不過氣來的神情,他只是重覆了我最後一句話:「殺戮的文明生活?」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自從人類有了文明,可以記錄自己的歷史以來,應該是文明時代了,可是你讀讀人類幾千年有記載的歷史,是不是一部殺戮的歷史?」
  比拉爾答不上來,囁嚅著道:「我以為不應該將問題扯得這樣遠,現在討論的,是兩種外星生物之間的鬥爭,不過戰場在地球,如此而已!」
  我道:「不錯,簡單來說,事情是這樣,可是你別忘記,邪惡侵入地球之後,追殺者才來到!追殺者在這裡,殲滅了一部分邪惡,又將一部分邪惡埋入地底,天知道還有多少邪惡以巧妙的方法,佔據了人體,而生存下來!」
  比拉爾的聲音有點發顫:「你不是以為他們至今仍在繁殖著吧?」
  我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繁殖,有兩種意義的解釋,一種是肉體的繁衍,另一種是精神的延續。我不能肯定前者,但是我可以肯定,邪惡的延續,一直未曾間斷過。」
  比拉爾雙手捧住了頭,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不見得當年……那種怪眼佔據了地球上所有的人,地球上一定還有人保有本來面目,本來心靈!」
  我呆了片刻,才道:「也許,但是請你指出一個地球人,他的一生之中,是連邪惡的念頭未曾起過的?比拉爾,你對自己的行為有信心,但是你的一生之中,敢說從來也未曾起過邪惡的念頭麼?」
  比拉爾望著我,過了半晌,才道:「或許……或許不關怪眼的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道:「或許!」
  在這之後,我們之間,是長時間的沉默。
  最後,還是比拉爾先開口,他的聲音聽來有點虛弱:「它……還說了些甚麼?」
  我道:「我所能理解的,就是這些,它還說,他們留下了這只箱子,集中了當時地球上所有的語言,希望會有人發現,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比拉爾,維奇奇大神,就是被怪眼佔據了之後的人,他們當時一定會有過不少凶殘的行為,所以土人的印象才會如此深刻,才會對這種神產生這樣大的恐懼感!」
  比拉爾的神情,已經鎮定了許多:「這樣說來,蔡根富……不,佔據了蔡根富身子的那只怪眼,也是早有預謀的了?」
  我道:「猜想起來是這樣,我的猜測是,蔡根富在開礦過程中,先發現了一隻怪眼。那只怪眼是曾經被那種光線射中過,但是蔡根富可能在這只怪眼上發現了一些甚麼,他企圖告訴道格工程師,而道格工程師不信,他將那怪眼帶回了家中。第二天,大量的,至少有一百多個怪眼,被掘了出來。那些怪眼,在經過了長時間的壓在地下之後,並沒有死,一被掘出來,立時向人體進攻!」
  比拉爾吞了一口口水,我示意他勿打斷我的話頭:「我相信蔡根富最早被怪眼侵佔,而且,邪惡立時佔據了他的思想,邪惡的殘殺同類,唯我獨尊的特性發作,他殺死了一批同類,另一批同類可能逃匿起來,一直躲在礦坑中,事後,這些怪眼又開闢了一條通道,中土就死在那條通道之中,奧干古達也是在那條通道中被怪眼佔據了他的身體的。」
  比拉爾道:「我……算是幸運的了!」
  我望著比拉爾,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可能是我有了一種古怪的神情,比拉爾陡地跳了起來:「沒有!我沒有!邪惡,那種怪眼,並沒有侵襲我,我可以讓你檢查我的全身!」
  我忙道:「比拉爾,我有說過你也被怪眼侵襲了麼?」
  比拉爾道:「你……你的神情,為甚麼那麼古怪?你不相信我?就算你在我的身上找不到怪眼,你也會以為我兩隻眼睛中有一隻是怪眼,或許兩隻都是,對不對?你不用神情古怪,只管說出來好了!」
  剛才一剎那之間,我或許真的神情古怪,我也的確曾經想到過;為甚麼奧干古達被怪眼侵襲,而比拉爾沒有。但我只不過是想了一想而已,我絕想不到比拉爾竟會這樣敏感。
  我盡量使自己的臉上,現出誠懇的神色來,而事實上,我的心中,也的確十分誠懇,我道:「比拉爾,你怎麼啦?我也進過那通道,如果我懷疑你,難道我也懷疑我自己?我絕沒有懷疑你,絕沒有!」
  比拉爾又盯著我一會,才苦笑起來,道:「謝謝你!」接著他又喃喃地道:「人在有邪惡思念的時候,在他的眼睛中,可以覺察得出來,這種現象是一種巧合,遠是地球人在若干年之前,全被怪眼侵襲過,而留傳至今的一種遺傳?」
  我搖著頭,比拉爾的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比拉爾定了定神:「蔡根富在殺了同類之後,曾有一個長時期被關在監獄之中,為甚麼那時,他的臉,看來和常人一模一樣?」
《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