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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苦笑:「四嬸,你當時難道沒有問一問四叔,何以這塊木炭這樣值錢?」
  四嬸道:「我為什麼要問?四叔說了,就算!他一句話,能有上萬人替他賣命,這樣的小事,我聽著,照他的話辦就是,何必問?」
  聽得四嬸這樣說,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四嬸像是她的責任已完,再向我多說一句都屬多餘,又向外走去,我忙又趕上兩步:「上次和你談過要買這塊木炭的是什麼人?」
  四嬸真的慍怒了,大聲道:「你問長問短,究竟是什麼意思?老三,將支票還他!」
  祁老三居然立時答應了一聲,四嬸也伸手,要在我的手上,將木盒取回去!白素在這時候,閃身站了在我和四嬸之間:「四嬸,他脾氣是這樣,喜歡問長問短,你別見怪!」
  四嬸向祁老三望了一眼,說道:「白老大怎麼弄了一個這樣的……」
  她沒有說完這句話,可是不必說完,也可以知道,地想說的是「白老大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女婿!」
  我忍不住又想發作,但白素立時向我作了一個手勢。四嬸講了這句話之後,又發出了一聲冷笑,走了出去,祁老三跟著出去,白素轉過身來,我苦笑道:「這不是太不合情理了麼?」
  白素道:「你目的是什麼?」
  我道:「買一塊木炭!」
  白素道:「現在,木炭在你手裡!你還埋怨什麼?」
  我給白素氣得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祁老三又走了回來。
  祁老三對我的印象,有不少改善:「衛先生,四嬸一看到這塊木炭,就想起四叔,所以她……她的心情不很好!」
  我悶哼了一聲:「祁先生,她生活在過去,你應該明白如今是什麼世界!」
  祁七三歎了一聲:「是,我知道,有什麼問題,問我好了,我一定盡我所知,講給你聽!」
  我道:「好!就是這塊木炭!」我一面說,一面用手指著這塊炭:「它有什麼特別?」
  祁老三呆了片刻,坐了下來,我在等他開口,可是他卻一直不出聲,坐了下來之後,只是用手不住在臉上用力撫著。
  我在等了大約三分鐘之後,忍不住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祁老三抬起頭來,望著我:「這個問題,我也說不上來,可是這塊木炭當時出窖的時候,我在,那一窖出事的時候,我也在。」
  我愈聽愈糊塗,不知道祁老三在講些什麼,我還想問,祁老三已經道:「兩位等一等,我去叫老五來,這件事,他比我更熟悉,他就是在那一窖出事的。」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祁老三已經走了出去。我「哼」地一聲:「我們至少可以看到那半邊臉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了!」
  白素道:「祁老三多次提到『出事』,不知道那是一次什麼事故?」
  我道:「老三和老五快來了,是什麼事故,很快就可以知道!」
  我的說話才說完,外面已有腳步聲傳來,同時聽得祁老三的聲音道:「老五,白大小姐不是外人!衛先生是他的丈夫,也不是外人!」
  在祁老三的話之後,是一下歎息聲,我想這下歎息聲,是老五傳出來的。
  接著,門推開,祁老三在前,另外還有一個人在後,一起走了進來。
  跟在祁老三身後的那個人,身形甚至比祁老三還要高,我只向那個人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我的僵呆突如其來,我本來看到有人進來,站起來,可是只站到一半,一看到那個人的臉面,就僵住了,以致我的身子是半彎著,而我的視線則盯在那個人的臉上。
  這樣地盯著人看,當然十分不禮貌,但是我卻無法不這樣做。
  一看到那個人,我就可以肯定,那人就是陳長青口中的「半邊臉」,也就是老五。同時,我也直到這時,才明白陳長青口中的「半邊臉」是什麼意思。這個人,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他左半邊的臉:左眼、左半邊的口、左半邊的鼻子、左邊的耳朵、左邊的頭髮。這個人的右半邊臉,或者說是右半邊的頭,齊他整個頭的中間,全罩在一個灰白色,一時之間看不出是什麼質地組成的網下。這情景真是怪異之極,那張罩住了他半邊臉的網,織得十分精密,在貼近皮膚處,簡直一點縫也沒有,所以可以看到的,只是他的半邊臉。
  陳長青在向我敘述之際,並沒有向我說這個人的另一半臉是有東西遮著的,但是這半邊臉的人,給人以詫異的感覺,真是到了極點!
  祁老三帶著他向前走來,我一直半彎著身子看著他,直到白素在我身上,重重碰了一下,我才如夢初醒,挺直了身子。
  同時,白素已經開了口,道:「這位一定是五叔了?不知道五叔貴姓?」那半邊臉的人開了口,他一開口講話,我自然只能看到他左半邊的口在動著,而且他講話快而聲音低,使我無法看到他口中的舌頭或是牙齒,是不是也只有左邊的一半。
  他道:「我姓邊,白大小姐叫我老五好了!」
  為了掩飾我剛才的失態,我忙伸手去:「邊先生,幸會,幸會!」
  我準備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可是才伸出去,我就驚住了!
  邊五的上衣的右邊袖子,掖在腰際,空蕩蕩地,他的右臂,已經齊肩斷去,他不但是一個半邊臉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獨臂人!
  我已經伸出了右手,而對方沒有右臂,尷尬可想而知!我一面心中暗罵陳長青該死,他竟然不知道邊五隻有一條手臂,一面又慌忙縮回右手來。沒等我再伸出左手,邊五已經揚起左手,同我行了一個手勢相當古怪的禮。
  我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在這樣說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低了一低,我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心,想去看看他是不是連右腿也沒有。邊五的反應相當敏感,他立時看穿了我的心意,拍了拍他自己的右腿:「右腿還在!」
  我更加尷尬,只好搭訕著道:「邊先生當年,一定遭受過極其可怕的意外!」
  邊五歎了一聲,沒有說什麼,祁三道:「大家坐下來,慢慢說!」
  邊五坐了下來,他坐下來之後,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塊木炭之上。四個人誰也不開口,氣氛相當僵。我首先打破沉寂:「邊先生知道這塊木炭的來龍去脈?」
《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