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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郎吸了一口氣:「我沒有看到甚麼,但是光義卻會使用那東西,他有了兩個自己,每一個可以看到對方,他會用。」
  耶裡當時呆了一呆,他是知道板垣光義死前的情形的,當地警方,認為光義有一個雙生兄弟,相互之間殺死了對方。可是這時,一郎卻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板垣一郎提出來的說法是:光義有兩個,兩個全是光義。一個光義,是與生俱來的,原來的光義。而另一個光義,則是由於那怪東西的作用而出現的!
  我聽耶裡講到這裡,陡然作了一個手勢,阻止他再講下去,同時,我急速地喘著氣:「等一等,你是說,光義臨死之前,已經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耶裡搖頭道:「不,還是一個光義,不過化成了兩個!」
  我忍不住大聲道:「他媽的,這算是甚麼意思?究竟是一個還是兩個?」
  耶裡瞪了我半晌,說道:「一張文件,複印了一份,連同原來的文件,你說是一份,還是兩份呢?」
  一份文件,複印了一份之後,一共是兩份還是一份呢?
  應該是兩份,一份是副本,一份是正本。
  可是,始終只是一份,因為副本是由正本而來的,來來去去都是一份。
  我被這個問題弄得思緒十分紊亂,我呆了片刻之後:「耶裡,你接觸這個問題比我久,你的心中一定已經有了設想,你能不能將你的設想講出來給我聽聽,別再打啞謎了!」
  耶裡低下了頭,不出聲,我注意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這顯然是由於他的心中,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問題之故。
  我等了半晌,聽不到他出聲,才又道:「不論你的設想如何可怖、怪誕,都不要緊,只管講出來,根本整件事已經夠怪誕的了。」
  耶裡聽得我這樣說,才抬起了頭來:「你說得不錯,在接觸了許多怪事之後,我的確有一個十分可怖的假設,但我的這個假設,在經過了若幹事實之後才逐漸形成。我想,我將事情的發生接次敘述下去,你會比較容易瞭解我的假設。」
  我有點不願意,但是耶裡的話也未始沒有理由,所以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耶裡當時晅著一郎:「你的意思是,光義一化為二了?」
  一郎道:「你可有別的解釋?」
  耶裡走前幾步,伸手去觸摸附在壁上的薄片,轉過身來:「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麼可能化成兩個?如果將一個人從中割開,那是兩個半邊的人,不是兩個人。」
  一郎十分焦躁:「別和我爭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一連說了十來聲「我不知道」,忽然自言自語地道:「或許,我們沒有那種白色的小眼鏡猴,所以才不能成事?」
  一郎的語聲很低,可是那時已是深夜,四周圍極靜,房間中更是一點聲音也沒有,耶裡立時聽到了他的話,也立刻問:「甚麼小眼鏡猴?」
  一郎神情有點慌張,想要掩飾,可是耶裡知道白色小眼鏡猴在傳說中的地位,他知道白色小眼鏡猴,土名叫奇渥達卡,是靈異猴神的使者。從一郎的神色之中,他也可以看出,一郎正對他隱瞞著甚麼。
  這使得耶裡極其惱怒,狠狠地瞪視著一郎。一個身形高大的印度大漢發起怒來,樣子相當可怕,一郎後退了幾步:「我……沒有……我只不過……有一頁光義的日記,沒有給你看!」
  耶裡怒吼一聲,一拳揮出,那一拳,已快擊中一郎的鼻子之際,一郎已將一頁撕下的紙張,取了出來,所以耶裡能及時收住了勢子。
  一郎已大聲讀了出來,這一頁日記提及的事,是說要見到靈異猴神,必須有白色的小眼鏡猴帶路,白色的小眼鏡猴,是靈異猴神的使者。
  耶裡仍蹬著一郎,一郎解釋道:「這種白色小眼鏡猴,不知去哪兒找,等到找到了,我一定不會再瞞你,真的,我們必須合作才好。」
  一郎為了向耶裡討好,又道:「你看,這裡我不是每天用,一個星期最多用一兩次,其餘的時候,你可以一個人在這裡,盡量研究!」
  耶裡緩緩放下了拳頭,心中罵了好幾遍「卑鄙的日本人」,但是對於一郎的提議,他卻不表不反對。
  當晚,一郎離去,耶裡留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每當一郎不用這個單位和雲子幽會,耶裡就時常來,獨自一個人在那間房間中,不過他一直沒有「看到他自己」。
  耶裡注意到,一郎有時也會獨自一個人在那間房間中,可是看一郎的情形,他也沒有看到「自己」。
  這樣的情形,又維持了一年的光景。
  耶裡接到印度來的信息,他夢裡的情人已經結婚,那使他傷心欲絕。
  他接到信息的那天,喝得壓醉,又來到了那間房間之中,一腔怨憤,無處發洩,到了房間之後,不住地用拳向牆上打著。
  當他不住拳擊著牆壁之際,他根本沒有想到甚麼,只是想發洩,他根本沒想到牆上附著一層極薄的薄片,就是那堆怪東西化出來的。
  而就在這時,耶裡突然聽到了他的身後,傳來了一陣嘿嘿的冷笑聲。
  這間房間,在近一年來,幾乎只有耶裡和一郎兩個人到過,照常理來說,耶裡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冷笑,一定會以為那發出冷笑的人是一郎。
  可是耶裡卻絕沒有這樣的感覺,他雖然喝得相當醉,但是他還是立時覺出,發出冷笑聲的人是他自己!他的第一個反應動作十分可笑,他雙手緊捏住自己的腮,想使自己發不出冷笑聲來。
  但是冷笑聲還在繼續著,耶裡只覺得寒意陡生,甚至沒有勇氣轉過頭去看,他全身的肚肉變得僵硬,酒意也從冷汗之中消失。
  冷笑聲在他的身後大約維持了半分鐘之久,他又聽到在他的背後,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逃避、喝酒,有甚麼用?」
  耶裡全身震動,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陡地轉過身來,就在那一剎那,他看到了他自己!
  耶裡講到這裡的時候,身子仍在不由自主地顫動。我自然明白他為甚麼會這樣。因為每當我想起我看到自己的那一剎那,我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願望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