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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笑道:「這個國家對外來的人,入境管制十分嚴格,我們能住上三年五載,也算是奇遇了。」
  車子早已進入市區,我將車停在酒店門口,下了車,將車匙交給了迎上來的司閽,和白素一起走進了酒店。
  才一進酒店大堂,就有兩個高級警官迎面走了過來,神情又緊張又嚴肅,我一看這兩人的神情,就知道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果然,兩人一來到我們的面前,連看也不看滿頭大汗跟在我們後面的那兩個便衣人員,立時壓低了聲音:「請跟我們到房間去。」
  看到他們這樣緊張,我忍不住他開一句玩笑,套用了一句西方男女約會時常用的語言:「房間?你的還是我的?」
  那兩個高級警官現出憤怒的神情來:「你的房間,我們處長等你們很久了。」
  我冷笑一聲:「就算是你們的總統在等我,我也沒法子飛進去。」
  兩人神情更憤怒,但卻也拿我無可奈何,白素低聲道:「別鬧著玩了,我看一定是馬基機長的事,有了新的發展。」
  我一想,白素的推測很有道理,要不然,不會連警方的最高負責人也來了。我示意白素先進電梯,轉身來到兩個便衣人員的身前,先伸手向上一揚,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後,迅速將他們的佩,放回他們的口袋之中。
  在那兩個便衣人員還莫名其妙之際,我已經轉回身去,他們自然會立刻發現他們的口袋中多了東西,不會再來向我追討的了。
  進了電梯,那兩個高級警務人員跟了進來,電梯到了我們住的那一層,打開,四個人一起出去,進了我們的房間,一個身形高大,滿面紅光的中年人,自沙發上站了起來。
  那中年人一站了起來之後,一個高級警官便道:「處長,衛斯理回來了。」
  我道:「歡迎歡迎,請坐,請坐。」
  處長望了我極短的時間,就開門見山地道:「衛先生,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祁士域先生死了!」
  我不禁為之震動,祁士域死了!
  我心中立時升起了幾十個疑問:他是怎麼死的?他救了馬基出去之後,躲在甚麼地方?馬基又在哪裡?
  白素在我張口結舌之際,已在發問:「怎麼死的?」
  處長說:「自殺。」
  我一聽,幾乎直跳了起來:「他為甚麼要自殺?」
  處長向一個高級警官作了一個手勢。
  那高級警官立時向前走來,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處長道:「這是他的遺書,我希望你看一下。」
  我心頭的疑惑更甚,可是在我自那高級警官手中接過文件夾,打開來,看到了祁士域的遺書,並將之看完之後,我心中的疑惑,簡直已到了頂點。
  以下,就是祁士域的遺書:「我,祁士域,現在決定自殺。我的死亡,絕對是出於我自己的意志,與任何人沒有關係。我自殺,因為我實在無法洗清我自己協助馬基機長逃亡的嫌疑。
  「我曾詳細計畫,將馬基機長自拘留所中救出,避免他在法庭上受審。他是我的好朋友,這次飛機失事,眾口一詞,都一致認為是他的責任,而他又全然不對自己進行辯護,採取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態度。這使我可以肯定,這次飛機失事,一定另有隱情,我想先避免他受審,然後才慢慢尋求事實的真相。
  「在我計畫期間,我曾和很多人接觸過,他們全是一些相當成功的罪犯,他們都一致認為,要救馬基機長出來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也曾將自己的計畫,向衛斯理透露過。我明知這樣做的結果,會引致我觸犯法律,但是我堅信馬基機長無辜,為了救援一個無辜的朋友,我自己就算因之犯法,也算值得。
  「可是意外的是,我還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馬基機長突然在一批人的幫助下,自拘留所逃脫了!
  「馬基機長逃亡一事,任何人都會想到,那是我做的,我絕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使人相信我清白。我計畫了要做這樣的事,但是我並沒有做。我將因為沒有做的事而受審,身敗名裂。
  「我不知道誰救了馬基機長,我罰誓,以我的死亡罰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得了馬基機長離開了拘留所的消息之後,我就知道我除了自殺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願馬基機長能夠有機會為他自己辯護,我已經不需要辯護了,因為我的死亡,證明了我清白。」
  祁士域的遺書,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充滿了極度的疑惑。
  由於我心中亂成了一片,是以當我再抬起頭來時,接觸到了處長的眼光時,我只是說:「不是祁土域,那麼是誰呢?」
  處長苦笑了一下,向我指了一指。
  我苦澀地笑了起來:「不是我!」在講了這一句話之後。略頓了一頓,又道:「是不是我也要自殺,你們才相信?」
  處長也苦笑了起來:「不是耶士域,那麼,是誰將馬基自拘留所弄走的?」
  白素又將祁士域的遺書看了一遍:「這是他的筆跡?」
  一個高級警官道:「是,經過兩個專家的鑒定。」
  白素皺著眉:「其實,他大可不必自殺,他可以辯白。」
  另一個高級警官道:「警方高級心理專家認為,這些日子,祁土域先生心理上的負擔和壓力早就超越了他所能負擔的程度,忽然之間又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打擊令得他更無法承受,所以他只好在死亡中解放他自己。」
  白素「嗯」地一聲:「怪極了,除了祁士域想救馬基之外,還有甚麼人想救他?」
  處長攤了攤手:「沒有任何資料。而且,馬基離開了拘留所之後,也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我向處長望去:「現在祁士域已證明清白,我是不是也自由了?」
  處長側頭想了一想:「理論上可以……」
  我有點沉不住氣,大聲道:「可以就是可以,甚麼叫理論上可以?」
  處長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稍安毋躁,他又想了一想:「我私人希望你暫時不要離開,幫助我們,繼續調查一下這件事情,你看是不是可以?」
  處長的話說得十分委婉,我不禁失笑:「我一直在調查。」
  處長離開椅子走了幾步:「我做了將近三十年警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可是再也沒有一樁,比這件案子更莫名其妙的了。」
  我歎了一聲:「是的,整件事,從飛機失事,到馬基逃亡,祁士域自殺,究竟是一件甚麼性質的案子,也弄不清楚。」
  我這樣說,自然只是說出了表面上的情形。實際上,牽涉在這件事情中的許多怪事,更是絕對無法解釋的怪異。
  我沒有向處長說及那些怪異的事,例如白遼士的「化身」,等等。因為我知道一個有經驗的警務人員,不會接受這種怪異的事實。
  處長望了我一下:「多謝你肯繼續調查這件事,我仍會盡一切力量將馬基機長找出來……」
  處長講到這裡,白素突然插口道:「請問,如果馬基機長就此不再出現呢?」
  處長呆了一呆:「我不明白……」
《第二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