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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時大踏步向溫室走去,到了溫室的門口,發現門打開著,有好幾個探員,在溫室內搜索著,我逕自走向那株大羊齒,撥開了大羊齒長滿了孢子的葉子,可是那苗圃的蓋打開著,那四株奇形怪狀的植物不見了,只留下了四個深洞。
  我不禁大怒起來,轉身向在溫室中的警員喝:「誰拔走了這裡的三株植物?」
  那幾個警員向我望來,莫名其妙。這三株怪植物當然是被達寶他們弄走了。我絕不認為他們「消失」時還有時間做手腳,那是我和白素昏迷不醒時所發生的事事。
  我怒氣沖沖走出了溫室,恰處長自屋子的後門走了出來,我立時道:「處長,馬基在這四個人的手中,據我所知,這四個人,會將他帶到一個地方去,我建議你通知一切機場、港口,海陸空封鎖,別讓這四個人帶著馬基逃離你們的國家。」
  處長悶哼了一聲:「早已傳達了這樣的命令。請問兩位是不是準備離境?」
  我道:「我想逗留幾天,我想知道警方在他們四人的住所中能搜查到一點甚麼。」
  處長的神態緩和了一點:「好,只要有特殊的發現,一定會通知你。」
  我回頭向溫室望了一眼,整個溫室,仍然有一種神秘的氣氛,但是究竟神秘在甚麼地方,卻又一點也說不出來。
  回到了酒店之後,我在接下來的兩三天,幾乎足不出戶,只是苦苦思索,白素比我忙碌,仍然到處奔走,去搜集文斯四人的資料。
  報紙刊登著文斯、連能、達寶和白遼士的照片,電視上,每隔一小時,也播出四人的照片一次,說明是「警方急欲會晤」這四個人。
  警方也通過了種種調查,得到了文斯等四人的全部資料,但是所謂資料,不是很多,不會比白素調查所得的更多。
  文斯等四人的住所,經過了嚴密的搜查,可是沒有特別發現。
  更奇怪的是,文斯、白遼士、連能和達寶四個人,連同馬基,完全消失。警方呼籲任何人,只要在最近三天內看到過他們,就立即報告,但是沒有任何人曾見過他們。到了第四天,連白素也不得不放棄,她歎了一口氣:「我們回去吧。」
  這本來是一句極普通的話,可是我一聽就覺得厭煩。並不是我不想回家,而是文斯他們,在達寶的書房中,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我咕噥著道:「回去!去!我們回去,自然是回家去。達寶他們回去,回到哪裡?」
  這幾天來,我們研究討論這個問題,至少有十七八次,每一次都一點結果也沒有,無法猜測。
  白素同情地望了我一下,安慰我道:「並不是每一件事都一定會有答案,這件事,就只怕永遠是一個謎。」
  我苦笑道:「心裡有個謎,就像喉嚨中有一根魚骨一樣,不知怎麼才好。」
  白素搖了搖頭,一面已打電話,向航空公司訂機位。三小時後,我們在機場等候上機。就在機場大堂中,等著上機之際,忽然看到幾個人簇擁著一個看來傲然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這個中年人,我認得他是航空公司的副總裁奧昆。
  奧昆也看到了我們,可是他一看到我們之後,立時轉過頭去,裝成看不見。我心裡不禁有氣,走向前去,大聲道:「祁士域死了,你很高興吧!」
  奧昆的神情極惱怒:「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甚麼。」
  我還想再出言譏剌他幾句,白素已在我身後用力拉我的衣服,我生奧昆的氣,其實全無來由,只不過我不喜歡他,我還是大聲道:「小心點,你們航空公司中有古怪的人,這些古怪的人,有一個特點,他們的住所後面,都有一個溫室。」
  我這樣說,其實也沒有意義,可是奧昆的臉色,在剎那之間,難看到極。我一看到激怒了他,像是做了一個成功的惡作劇之後的頑童,心裡感到十分高興。
  奧昆不理會我,逕自向前走去,那班職員,紛紛向我怒視,跟向前去。我怕白素怪我,不敢轉過頭去,只聽得白素在我身後低呼了一聲:「天,他的臉色。」
  我一聽得白素這樣講,不禁陡地一怔。
  奧昆的臉色:我提及他航空公司中有一些古怪的人,這些人都有一個溫室,奧昆的臉色難看之極,那是一種異樣的暗綠色。
  人的臉色,絕少難看到這種程度,但是我對這樣難看的臉色絕不陌生,我曾在幾個人的臉上,看到過這樣難看的顏色,連能、達寶。
  我立時抬頭看去,奧昆已走出了十幾步,我大叫一聲:「奧昆!」
  一面叫,一面我向他奔過去,奧昆站走了身子,但並沒有轉過身來,他身邊的幾個職員,卻聲勢洶洶地望著我,我不想多惹事,一面向前奔去,一面道:「奧昆先生,問你幾個問題。」
  奧昆悶哼了一聲,轉過身來,他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但是卻已沒有了那種暗綠色,兩個職員過來,攔在我的面前,我又道:「奧昆先生也有一個溫室?」
  奧昆怔了一怔,沒有立時回答,我提高了聲響:「你在孤兒院中長大!你和連能他們一樣!」
  他沒有回答我的任何問題,但是從他的行動之中,已經可以肯定,我的猜測,完全是事實,奧昆根本不敢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他要走,我追上去,也就在這時,兩個身形高大的職員,一邊一個,向我揮拳擊來,我雙臂一振,架開了攻過來的兩拳,同時老實不客氣地起腳,在那兩人的腳背上,重重踏了一下。
  當那兩個職員在怪叫之際,我已衝到了奧昆的背後,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回來!奧昆先生,有太多的謎團要靠你來解答,你不能走!」
  奧昆被我抓住了之後,用力掙扎著,但是掙扎不脫,他發出憤怒之極的吼叫聲,在他身邊的幾個職員,也一起怒喝了起來,兩個機場的保安人員,急步奔過來。他們顯然認得奧昆,是以一見到他受制於我,其中一個,竟不分青紅皂白,立時拔出槍來,抵住了我的腰眼,喝道:「放手!」
  我大聲道:「不放。白素,快去通知處長。」
  那該死的保安人員卻扳下了手的保險掣:「你再不放手,我開了。」
  在吵鬧中,更多的保安人員奔了過來,我看到白素已經奔向電話亭,知道處長很快會來,我鬆開了手,指著奧昆,對那些保安人員道:「別讓他走,他和許多嚴重的案子有關。」
  奧昆的神情憤怒之極,連聲道:「瘋子!從哪裡跑出來的瘋子!」
  幾個保安人員並沒有聽我的話,只是圍著我。我的處境看來十分不妙,但是我的心情,卻極其輕快,我哈哈笑著:「或許,是從孤兒院中跑出來的。」
  一個穿著高級警官制服的警官,也急急走了過來,我看到白素已走了回來,她隔老遠就道:「處長立刻就到,一到就可以解釋一切。」
  那高級警官瞪著我,我們指著奧昆:「我對這位先生,要提出十分嚴重的控訴,你們不要管他是甚麼地位,先將他看緊!」
  我不相信那些保安人員會聽我的話,所以我站得離他十分近,白素也知道我的心意,和我一左一右,監視著奧昆。
  那高級警官神情有點猶豫,像是不知道怎麼才好,四周圍已圍了許多人在看著,他考慮了一下:「請到我的辦公室,好不好?」
  奧昆怒道:「我為甚麼要去?這瘋子,他指責我甚麼?」他直視著我:「你指責我甚麼?」
  我悠然道:「一次航機失事,馬基機長自拘留所逃脫和被綁架,以及祁士域先生的死亡,都和你有關係。」
  我說得相當慢,但是語氣很堅定,在那一剎那,奧昆的臉上,又現出了那種暗綠色,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我更可以肯定他和文斯、白遼士他們是一夥的。
  那高級警官聽得我這樣指責奧昆,顯然他事先絕未曾料到事態會如此嚴重,嚇了一大跳,立時道:「奧昆先生,請你……」
  奧昆悶哼了一聲:「你聽這瘋子的話,你要負一切後果!」
  我立即道:「你不聽我的話,也要負一切後果。」
  那高級警官問奧昆道:「奧昆先生,請你……」
  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奧昆可能也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所以神情十分難看地點了點頭,由幾個職員簇擁著向前走去,我和白素唯恐他逃脫,不離左右地跟在他的身邊。
《第二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