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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當然不在地球上,你剛說的金星的環境不適宜生物生存,應該是不適宜地球生物的生存。如果金星上有生物,一定需要氯氣和高溫。」
  博士發出了幾下冷笑:「那是幻想小說中的東西,不是科學家研究的題材。」
  我道:「那麼,科學家要怎樣研究?非等上了金星,在金星表面,看到了生物,才肯定?」
  博士斬釘截鐵地道:「是!」
  我牙尖嘴利,立時道:「事實上,讓沒有想像力的科學家到了金星上,也沒有用。就算金星的表面上,佈滿了生物,他們也認不出來,因為認定了所有生命形態和地球生命形態一樣,怎樣去辯認一些形態不同的外星生物?」
  博士的反應也來得極快,他「哈哈」笑著:「當你見了一樣東西,不論它的形態多麼怪異,這樣的東西會動,你就可以知道它是生物了。」
  我也立時哈哈大笑:「第一,外星的生物未必會動,你得出了會動的東西,把這個原則作為鑒定生物的標準,那是因襲了地球生物的觀念,沒有想像力,外星生物,或許恰恰是不動的,第二,即使在地球上,動的也未必是生物。」
  我說到這裡,向外指了一指。那次聚會,在荷蘭一處村莊上舉行。我順手一指,指著外面聳立著的風車:「風車不斷在動,它就不是生物……」
  這一番話,令得不少人大笑起來,也令得道吉爾博士氣得鐵青了臉。我還想進一步,這客氣的指出,像他在從事的那類研究工作,其實一點價值也沒有,重要的是在觀念上,肯定在浩瀚無涯的宇宙中,必然在許許多多星球上,有各種各樣的生物。
  可是我才擺定了架子,準備發表慷慨激昂的言詞時,就給聚會的主人硬拉著去看他花園中所栽種的鬱金香去了。主人事後埋怨我:「道吉爾博士是太空生物的權威,你怎麼可以這樣得罪他?」
  我自然不服氣:「太空生物的權威?他和什麼太空生物打過交道?我卻有。」
  主人道:「你那些事,誰知道是真還是假。」
  我怒氣上升:「早知道你這個聚會沒有言論自由,我才不來。」
  主人只好苦笑。這次不歡而散,以後有同類的聚會,我再也沒有接到請柬。有幾個朋友,還是每年參加,據他們說,道吉爾博士每次都問起我,而且,把我打聽的十分清楚,總要在人多的時候,把我取笑一番,又封我一個頭銜:「七星幻想專家。」
  我不介意人家稱我「幻想專家」,道吉爾博士喜歡把他的畢生精力,花在肯定或否定外星是否有生物,那是他的自由,誰也不能干涉。
  有趣的是,這樣一個在觀念上和我截然相反而且又十分固執的人,居然會專程來看我,那為了什麼?
  我「哦」地一聲,「就是那個山羊鬍子?」
  我和道吉爾博士之間的事,來龍去脈,他都十分清楚。他笑了起來:「是他,別多說了,立刻來就是!」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先去看看江樓月,他那邊發生的事,可能有趣。
  我道:「好,我就來。」
  放下了電話,提起外套,走到樓下,又向茶几上的幾面鏡子看了一眼,仍然無法想出和什麼事情有關。
  我駕著車到江樓月家去,他住在郊外,路途相當遠,正是交通擁擠的時刻,我跟在一列長車後面,慢慢向前駛,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汽車刺叭聲。循聲看去,看到對面駛過來的一列汽車中,白素的車子,赫然在內,而且,按喇叭的正是她。當我看到她時,她正按下車窗,伸手向車窗外指著。
  這時,我和她駕著車,向相反的方向行駛。由於我們前後都有車子,不可能停下來,必須保持車子的前進。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兩輛車子最接近,繼續保持車子行動的結果,是越來越遠。
  我看到自素伸手向車窗外指著,一時之間,弄不懂她想叫我看什麼,我也按下車窗,大聲叫:「什麼事?」
  我探頭出去叫,車子的行進,自然而然慢了一慢。後面的幾輛車子,立時大按喇叭,把我的叫喊聲,全都淹沒。
  白素顯然比我聰明,她知道叫喊沒有用,所以她只是做手勢,仍然在指著。
  她指的是車窗旁邊的後鏡。她指著倒後鏡,是什麼意思呢?我立即想到,那是鏡子。
  我立時把一隻手揚起來,放在前面,做了一個照鏡子的姿勢,白素連連點頭,也做著和我同樣的姿勢,接著,她迅速指了指她自己,點頭,再指向她那只舉起、當著是一面鏡子的手,連連搖頭。
  老天,我和白素有的時候,根本不必講話就可以憑藉一些簡單的手勢,甚至眼神,明白對方的心意。但這時,我卻無法知道她的手勢,是什麼意思。
  我想再做手勢問她,可是已經沒有機會,因為車子相反方向進行,距離越來越遠,我勉強轉頭去看她,後面車子中一個大個子司機厲聲喝道:「開車子的時候,看前面!」
  我一面駕車,一面想,白素的手勢,是什麼意思呢?她不是性急的人,而居然著急地想利用那麼短的機會,用手勢告訴我,那麼,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
  可是我卻偏偏想不出她想表達什麼?
  她想要告訴我的事,一定和鏡子有關,她的手勢表示,一個人在照鏡子,到此為止,很容易明白。
  可是接下來,她指著她自己,點頭,這表示什麼呢?表示要多照鏡子嗎?再接下來,她又指著代表鏡子的手搖頭,那又是什麼意思,是指鏡子不好嗎?不要照鏡了嗎?
  隨便我怎麼想,都想不出來。
《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