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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其中一個,把一大疊文件交給我:「所有飛行資料全在這裡,你和控制塔聯絡,就可以起飛,經麥克貴裡島,到巴利尼島。到了巴利尼之後,會有探險人員再和你聯絡。」我把飛行資料接了過來,先約略翻了翻,和他們一起到了那架小型飛機的旁邊,在我登機之際,我又發現他們兩人,有點鬼頭鬼腦的神情,這使我感到有點難以忍耐,我陡然回頭:「你們有甚麼事瞞看我?」那兩人吃了一驚,忙道:「沒有。沒有。」他們這種態度,真是欲蓋彌彰,可是我想了一想,我和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的言語之間,又對張堅充滿了敬意,實在不可能害我的,他們看來有點鬼祟,但是卻並不像有甚麼惡意,我一面想看,一面指看他們:「真有甚麼事,還是快點講出來的好。」兩個人一超舉起手來作發誓狀:「沒有,真沒有。我們有甚麼事要瞞你?」我心中仍是十分疑惑,但一時之間推究不出甚麼,總不能一直向他們逼問下去,只好瞪了他們一眼,上了機。我在駕駛臆中坐定,看到那兩個人你推我打,嘻哈大笑看奔了開去,而且頻頻回頭,望向飛機。這更便我疑惑,他們可能在飛機上做了甚麼手腳。
  但是如果他們在飛機上做了手腳害我。神態又不可能這樣輕鬆,這真叫人有點摸不看頭腦。
  我開始和控制塔聯絡,不多久。就滑上了跑道,起飛,小飛機的性能極好,速度也極高,二小時之後,就已經在麥克貴裡島降沼,增添燃料之後再起飛,又三小時之後,到達了巴利尼島。
  巴利尼島在南極大陸的邊緣,我到的時候。算來應該是天黑了,但是整個空間,卻瀰漫看一種如同晨曦也似的明灰色,這正是南極大陸的連續的白晝期。南極的白晝期,也是南極的暖季。可是所謂暖季,溫度也在攝氏零度之下,寒風迎面撲來。
  我才一下機,就有一個人迎了上來,熱烈地和我握看手。這個人留看濃密的鬍子,鬍子上全是冰層,以致連他的面目也看不清楚。
  他操看濃厚的澳洲口音的英語,對我表示熱烈的歡迎:「張博士已經回基地去了,我是探險隊的聯絡負責人,張博士吩咐過,你一到,就有適宜雪地降落的特種探險用的飛機給你使用。」他說看,同停機坪不遠處的一架飛機,指了指。我知道這種專為探險用而設計的飛機,可以在天氣惡劣的南極上空飛行。南極大陸上空,不論是寒季還是暖季,終年受西風寒流所籠罩。
  在那裡,就算是最「風平浪靜」的日子,風速也達到每秒鐘二十公尺,風大的時候,風速可以高達每秒七十公尺以上,普通飛機無法在南極上空順利飛行。
  這種特殊設計的飛機,也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之中,降落在南極的冰原上整個南極大陸,有百分之九十三長期受冰雪覆蓋,只有少數邊緣地區才在一年之中,難得有零度以上的天氣。南極的冰封面債比北極大五倍左右,想找一個沒有冰層的地方降落,幾乎不可能。
  我也知道這種飛機有完善的救生設備、通訊設備和食物,可以供在萬一失事的情形下,作最長時間的堅持,便得救援隊能夠救援失事者。
  這種飛機,全世界不超過五架,全供各國在南極的探險隊所用,由各國政府,不論政治立場如何敵對,共同出資建造在南極,有看人類在科學上高度合作的典範,即便是在美國和蘇聯的冷戰最激烈的時期,在南極的美國科學家和蘇聯科學家,還是抱看共同目標在努力工作,並無歧見。
  所以,我看到張望留下了這樣的飛機供我使用,覺得十分滿意,那人又邀我去休息一下,我也表示同意,和他一起步向一幢建築物。
  在休息期間,我試圖在那人身上,多少問出一些張堅究竟遇到了甚麼奇事的端倪,可是那人卻甚麼也不知道。找休息了大約一小時,享用了一頓味道雖然不是很好,可是卻熱騰騰的飯餐和熟讀了飛行資料。
  然後,他又送找到了那架飛機之旁,有兩個地勤人員正做好了最後的檢查工作,做看手勢離開。他們向我望來,我又在他們臉上,看到了那種似笑非笑、鬼頭鬼腦的神情。
  這真使我疑惑到了極點:為甚麼老是有人用這種神情對我?這使我不能不警惕,因為根據資料,從這裡飛到張堅所在的基地,航程超過一干公里,需時六小時,如果飛機上做了甚麼手腳,在遼闊的南極冰原上,救生設備再好,流落起來也絕不愉快。
  所以,我一看到兩人有這種神情,就立時停步:「飛機有甚麼不妥?」那兩個人呆了一呆,一個道:「沒有不妥,燃料足夠一干五百公里使用,你的航程,只是一千兩百公里,沒有問題。」另一個也道:「沒有問題,你一上飛機,立時就可以起飛,沒有問題。」這兩個人的神態,和上次那兩個人一樣。
  我吸了一口氣,空氣冰冷,我還未曾再問甚麼,他們已急急走了開去。
  那個聯絡主任看來像是全不知情,只是說看:「現在是南極的白晝期,你不必採取太高的高度飛行,可以欣賞南極冰原的壯麗景色,甚至可以遠眺整個南極上最高的維索高地的冰川。」我「嗯嗯」地答應看,有點心不在焉,可是想來想去,又想不出甚麼來。
  由於心中有了疑惑,所以特別小心,對救生設備作了詳細的檢查,又從電腦上確定了機上的各部分都操作正常,才開始起飛。
  一切都沒有甚麼異狀,我只求飛行平穩,倒不在乎是不是可以欣賞到壯麗的景色,把飛行高度盡可能提高。
  望出去,不是嗤嗤的白雪,就是閃看亮光的冰層。高山峻嶺,從上面看下去,顯不出它們的高峻,感覺上看來像是一道一道的冰溝。
  一切正常,再有一小時,就可以降落了,我嘗試和張堅的基地通話,不多久,就有了結果,基地方面說天氣良好,隨時可以降落。
  在南極冰原上降落,不需要跑道,只要在基地附近,找一幅比較平坦的地力就可以了。
  看來,我的疑心是多餘的,或許是寒冷的天氣,使人會有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正當我在這樣想的時候,突然在我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在叫看「衛先生!」那是極普通的一下叫喚,我一生之中,被人這樣叫,不知有多少次了,可是卻從來也沒有一次像這次那樣吃驚過!在南極冰原的上空,明明只是我一個人在駕看飛機,而忽然之間,身後有人在叫我,這怎能不令人吃驚?我一面陡然回頭,在回頭去的那一霎間,心念電轉,已作了許多設想,其中的一個設想甚至想到了,是不是胡懷玉所說的「那個東西」在我身後呢?可是,當我一轉過頭來時,我卻在剎那之間,甚麼都明白了。
  一時之間,我真不知道是吃驚好,還是生氣好,或者是大笑好!在我身後,站看一個人,一副調皮的神情望看我,這個人,竟然是溫寶裕!我不明白在這樣的情形下,有甚麼可笑的,但可能走由於我那種錯愕的神情,看起來相當滑稽之故,所以溫寶格一和我打了一個照面,就「哈哈」笑了起來。
  他一面笑著,一面擠了過來,就在我的身邊的一個座位上,生了下來,說道:「你無法把我送回去了,回去燃料不夠,你只好把我帶到基地去。」溫寶裕會突然出現在飛機上,自然意外之極。
《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