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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部 冰崖之中怪物成群
  那幾個東西,十分高大,足有三公尺高,最下面是粗而短的一個圓柱,那個圓柱,顯然不是這種東西原來的身體,而是外來的物事,也看不出是甚麼質地製造。那情形,就像是一頭直立的大熊,但是兩條後腿,卻並在一起,套在一隻圓柱形的桶中。
  在那個粗短的圓柱之上,是一個相當龐大的身體。上面是一個頭,頭部的結構,倒類似我們如今所熟悉的脊椎動物,有圓如銅鈴的雙眼,和濃密的體毛。
  在應該是脊椎動物生長前肢的地方,也有看類如前肢的肢體,而應該是爪子的地方,「手指」看來又細又長,像是忽然之間長出了五條蛇,有的,甚至還糾纏在一起。其中有一個這樣的東西,那五條蛇一樣的手指,正纏住了一隻那一堆的怪東西,看情形是想將之抓起來。
  這種東西,算是甚麼?它是一種動物,這毫無疑問,但是這又是甚麼動物?它的樣子是如此可怖,比想像中的妖魔鬼怪,還要可怖得多,若說它是「鬼趣圖」中的一隻獨腳鬼,那庶幾近似,可是它又那麼實在地凝結在透徹的冰崖之中。
  還不止如此,在那種類似獨腳鬼形狀的東西旁邊,還有兩個更令人吃驚的東西那兩個東西,也是動物,只能看到它們的一部分,我猜,那一部分,可以算是他們的頭部,形狀就像是放大了幾萬倍的某種昆蟲的頭部,在籃球大小的球體頂端,有看兩個網球大小的大半球狀凸起,而在那個半球體上,又是無數小球體,雖然凍結在冰崖之中,那些無數小球體,若起來還像是在閃耀看各種不同顏色的光采。而有些顏色,難以形容,因為我在此之前,根木沒有見過這樣的顏色。
  在兩個網球般大小的球體之下,是許多孔洞,排列有規則,整個的顏色,是一種淡淡的灰白色,看起來怪異莫名。
  只能看到他們頭部的原因,是由於他們的頭部以下,全藏在一個相當大的、橢圓形的,看起來如同鶴蛋一樣的東西中。
  這種情形,使得那個東西,看起來像是剛弄破了蛋殼,自蛋殼之中探出頭來的甚麼鳥類。
  然而,他們藏身的那個「大蛋殼」,又顯然並不是真的蛋殼。
  那只不過是一種器具,一眼就可以看得出,那絕不是它們身體原始的一部分,就像是那些「燭腳鬼」的「腳」,不是身體的一部分,是套上去的。
  那種「蛋殼」的前端,有看許多塊狀凸起物,在這種東西的下面,冰呈現一種異樣的白色,而整個「蛋殼」的顏色深黑。
  這兩個東西之令人吃驚,還不單是因為它們頭部的外形,看來如此駭人,更在於那兩個「蛋殼」,一看就可以看出,是高度機械文明的製成品。
  一看到了那兩個「蛋殼」,和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我當然,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外星生物,來自別的星體上的怪物。
  我所詳細形容出來的東西,只是列舉了幾種形體比較大的而已,其它形體較小的古怪東西,還有極多,有一種看來像是石頭雛成的,菌狀的東西,一族一族地在一起,上面花紋斑欄,看起來極是絢麗。
  我和外星生物有過多次接觸,把這些東西,當作是外星來的生物,是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在我身邊的溫寶裕,這時忽然說了一句:「你看冰崖中的景像,可以和溫嶠燃著了犀角之後看到的鬼怪世界相比擬?」我陡地呆了一呆,「啊」地一下:「是啊,那真是鬼怪世界,只怕溫公當年燃犀之後,見到的怪物再多,也不能和如今……這裡相比。」溫寶裕靠得我吏近了一些:「衛先生……這些全是生物,它們……全是活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寒冷的空氣大量湧進了體內,有助於使我的頭腦冷靜,我搖頭:「它們曾經活過。如今自然死了,你看,它們一動也不動,四周圍全是堅硬之極的冰塊。」溫寶裕又問:「衛先生,它們是甚麼?」我緩緩搖看頭,剛才,由於太專注於眼前的景像,我的脖子。有點僵硬:這時在搖頭,顯得不很自然:「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最大的可能,那是許多種來自外星的生物。」?溫寶裕的聲音之中有看懷疑:「外星來的?那麼多種?我已經約略算過一下,可以看得到的,至少已超過五十種不同的東西……而且還有一些,看起來……不像是生物,你看那個……」,溫寶裕一面說,一面伸手向前指看,我也早已看到了那東西,由於那東西的形狀太奇特了,不規則到根本無以名之,真要形容的話,只好說它看起來像是一座現代派的銅鐵雕塑品,大約有二公尺高,聳立在那裡。這樣形狀的東西,儘管我一向認為,外星生物的形狀不可設想,但我也無法設想這東西是一個動物,勉強可以說,有點像是一種植物。
  我遲疑看:「總之,在冰崖中的這一切,我們以前從末見過,不但我們沒有見過,只怕地球上沒有人見過這種怪東西。」溫寶裕像是要抗議我的這種說法,我不等他開口,就已經道:「晉代這位溫先生或許見過許多鬼怪,但是我不認為他見到的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些怪物。」溫寶裕還是說了一句:「至少,所看到的……全是前所未見的怪物。」他這樣說,倒沒有法子反駁,我只好悶哼一聲,不作反應。
  溫寶裕忽然又急急地道:「當時,我偶然看到了冰崖之中,好像有許多東西在,田中博士也看到了,他要不顧一切飛過去看看……其實也很正常……可惜他……唉,真不知是誰的錯。」直到他這樣說了,我才徒然想起,我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問題實在太多了,真不知從何問起才好,我揮了揮手,先問道:「張堅呢?」溫寶裕「啊」地一聲:「他不讓我進去,自己進去了。」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他一面說看。一面伸手指向冰崖的另一邊。我循他所指看去,看到冰崖在那部分,有一個屏障似的傾出,我急急走了過去,看到冰屏後面,是一道相當寬闊的隙縫,情形一如山崖之中的石縫,可供人走進去。
  看到了這種情形,溫寶裕的那句話,自然再容易明白都沒有了,他是說張堅從那個隙縫之中,走了進去。
  我悶哼了一聲:「你這次真聽話,他叫你別進去,你可就不進去了?」溫寶裕聲音苦澀:「我……已經闖了大禍,不敢再……亂來了,而且,他告訴我,說你在後面追看來,他還說他很知道你的脾氣,就算爬行看。也會追上來,所以他又叫我在外面,以便接應。」想起張堅的行為,我真是忍不住生氣,他可能只以為我駕看雪車前來,沒料到川冰之上,障礙重重,我為了翻越這些冰障,真是吃足了苦頭。
  溫寶裕又道:「當我聽到信號槍的聲響,和看到濃煙升空,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來了,衛先生,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在有了這樣的經歷之後,溫寶裕好像成熟了不少。而在這時候的話,聽來也十分衷心,不是甚麼滑頭話。說起來,田中博士的飛機失事,我也有不是,如果不是我堅持不讓他下機,田中自己一個人駕機走,自然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意外。
  但是,自然也不能有如今這樣的發現。
  如今,我們究竟發現了甚麼,有甚麼意義,我還一點頭緒都沒有,但是在冰崖之中,凍結看那麼多形狀如此古怪的生物,這總是異乎尋常的大發現。
  我歎了一聲,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下,想安慰他幾句,但是卻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只是道:「來,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張堅真不夠意思,見了面,我還得好好地罵他。」溫寶裕卻立時道:「張先生已約略對我說了經過,我倒覺得,他撇下你自來涉險,用意是和你不讓我下機,要我立刻回去一樣。」這小子,在這當口,說話還是不讓人,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我想由於大家都戴看雪鏡,再發狠瞪他,也起不了甚麼效果,自然是也懶得和他分辯,已和他一起自那冰縫之中,走了進去。一進入冰縫之中,溫寶裕不由自主,發出了驚怖的呻吟聲。
  別說他是一個從來也沒有冒險經歷的少年,連我,不知經過多少古怪事情,也要竭力忍看,才能不發出同樣的聲音來。
  那個冰縫,不知是怎麼形成的,它把那座巨大的冰崖,從中劈成了兩半。一走進去,兩面全是晶瑩透明的冰,而兩面的冰崖之中,又全凍結看各種各樣、千奇百怪、奇形怪狀的東西。溫寶裕無疑十分勇敢,也十分富於幻想力。但是躺在家裡自己的房間中,翹起腿來胡思亂想是一回事,真正進入了一個幻想境地,一切的想像全變成了事實,根本不可能的事,一下子全出現在眼前,那又是另一回事。
  我們這時的情形,就是這樣,一進入冰縫之後,就置身於幻想世界。和在冰崖之前,凝視看種種色色,凍結在冰中的怪物,所得的感受,又自大不相同。
  那時,冰中的怪東西,距冰崖表面,更近的也有好幾公尺,進入了入冰縫,那些無以名之的怪東西,就在貼近冰的表面處,有的,甚至於它們的肢體的一部分,還在冰的表面之外,暴露在極其寒冷的低溫空氣中,一個如同蜿蛛的東西的一條「長腿」,橫攔著,阻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兩個人,實在不知道怎麼才好!
《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