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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人頭道:「有,那東西的形狀,我無法形容,要請你去看看。」
  我遲疑了一下:「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當日你們怎樣把鄭保雲從『病房』中弄走,也用同樣的方法把我弄走。」
  那九個紅人,一起發出了聽來十分詭異的「咕咕」笑聲,其中一個突然揚起手來──
  在這裡,要略作說明。
  紅人的形體古怪之極,當他們的頭和頸先伸進來時,實在沒有餘暇再去注意他們的身體。他們的身體看來像是鮮紅色的,無以名狀的一大堆,連誰是誰的也分不清,別說是四肢形狀了,而且,看起來,他們也不像穿著衣服,他們那種紅色的「皮膚」(假定是)看來又滑又堅韌,有一點像鮮紅色的漆皮。
  而這時,突然有一隻鮮紅色的手自一大堆紅色的身體中冒了出來,我也無法知道它自何而來,屬於哪一個紅人所有。
  手的形狀倒和人手一般無二,甚至手指上,有著閃亮的、鮮紅色的「指甲」。
  那只鮮紅色的手中,握著一個相當怪異的東西,形狀猶如大型手電筒,也是紅色的(紅色對這種外星人,一定有十分獨特的作用),向我揚來。我還未弄明白他們要幹甚麼,自那東西之中,突然射出一股紅色的光芒來,或者應該說是一蓬紅色光芒,將我全身罩住。我看出去,一切皆是紅色。
  大家都知道,穿了黑色的衣服,若是站在黑色的背景之前,就會錯覺到「隱形」的效果。我望出去,一片鮮紅色,眼前那九個紅人,也等於一下消失不見了。他們可能還在,可能真的消失,我也無法深究,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我目瞪口呆。
  我想講甚麼,但沒有開口,只覺得有極為短暫的時間,像是有一些甚麼事發生在我的身上,可是卻又不痛不癢,根本甚麼感覺也沒有。
  而那蓬紅光,也一閃就消失,我發現自己已處身在另一個空間中,離開了鄭家舊宅的書房。
  那另一個空間並不大,觸目皆是鮮紅色──這種顏色,乍看自然奪目美麗,但是看久了,並不是十分舒服,對人眼睛來說,最舒服的是綠色,不是紅色,尤其不是鮮紅色。
  我閉上眼睛片刻,設想剛才那一霎間發生了甚麼事,在不得要領間,聽到「格」的一聲響,睜開眼來,眼前紅光大盛,我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箱形的空間中,一邊正被打開,我自然而然走出去,外面是一個相當大的空間,有好幾十個紅人,正發出一種「啪啪」的聲響,像是地球人在發出鼓掌聲。
  一個紅人在我面前──每個紅人看來都一樣,但是他一開口我知道他就是曾和我對話的那個,而看到了許多奇形怪狀的裝置之後,我也可以知道,如今,我己身在他們的飛船之中了。
  我「嗖」地吸了一口氣:「請問……怎麼能……在一霎間就使我……進入你們的飛船?」
  那紅人笑了一下,神情詭異:「不能告訴你。」
  我有點生氣:「如果我堅持?」
  紅人感到為難:「還是不說,因為……說了,你會極害怕。」
  我悶哼了一聲,沒有再說甚麼,心中想:有甚麼了不起,多半是剛才紅光一罩,把我麻醉了過去,再把我搬到飛船來弄醒。
  (當然後來我知道這極設想幼稚得可笑,也知道紅人心地良善,因為在知道了真相之後,的確害怕到全身發抖。)
  當時我沒有再問甚麼,紅人做事也很乾脆,那個和我一直在講話的,領著我向前走。這時我才發現他們身體的結構比地球人進步──可以變形,至少,四肢平時可以縮起來,身體在那時只是球形,或是無可名狀的一堆,但一伸出來,卻又和地球人差不多。
  來到了一座看來像是控制台一樣的裝置前,那紅人向一個方形的東西指了一指,那東西的一個蓋子打開,是一隻小小的盒子,盒子中是一個形狀十分奇特的事物,看起來像是一塊燒了一半的炭,顏色竟然不是紅色,而是一半紅,一半黑(所以看來才會像是燒了一半的炭),雖有手掌般大小,也不知有甚麼用。
  我正想伸手去碰一碰那東西,可是手還沒有揚起,那紅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蓋子蓋上,而且睜大了眼睛,紅色的眼珠中,居然充滿了期待的目光,望著我。
  我搖頭:「真對不起,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樣的東西,它……是甚麼?」
  我話才一出口,不但在我面前的那紅人發出了一下歎息聲,至少還有五、六個紅人在齊聲歎息。顯然我的話令他們極其失望,那同時也證明了這東西對他們重要之至。
  在我面前的紅人震動了一下,支持著他頭部的頸子,像是在剎那間失去了支持力量,軟垂了下來。
  他們的模樣雖然怪異之極,乍一見到,能把人嚇瘋,可是這時那種情形,卻也使人知道他們心中十分焦切憂慮,悲傷得教人對他們寄以同情。
  我也跟著歎了一聲:「那東西……十分重要?」
  那紅人點了點頭:「是,重要之極,我們……我們……」他遲疑了好一會,又轉動著頭部,看來是在向別人徵詢意見。
  在半分鐘之後,他才道:「那東西,是我們生命之源,很難向你解釋明白,你剛才看到的那一件,就是我們飛船上一百二十人的生命之源。」
  他說「很難向我解釋明白」,的確,我全然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口中的「生命之源」是甚麼意思。看來他們科學進步,生命的形式也十分先進,怎會生命之源像一塊燒了一半的炭?
  我神情迷惘,一面想,一面問:「生命之源?是……說你們的生命……受這東西的控制?」
  那紅人又猶豫了一下:「可以這樣說,也不能這樣說,你不會明白。」
  我悶哼一聲:「我會明自,只要你肯說。」
  紅人後退了一步:「請你再想一想,是不是曾見過這樣的東西,它應該放在一隻盒子中。」
  我仍然搖著頭:「你們應該有十分先進的搜索儀器,難道也找不出來?」
  那紅人歎了一聲:「那東西會放射十分強烈的能量,事實上,就算距離極遠,不用儀器,我們也可以感知到。」
  他說到這裡,用鮮紅的手指指著他的頭部,他們的頭上長著紅色的頭髮,很服帖地貼在頭皮上,由於他們全身都是紅色,所以不是十分容易覺察到他們的頭髮。
  我更是訝異,因為若是如此,他們更沒有找不到那東西之理,有可能那東西早就叫鄭天祿毀棄了。我正想提出這一點,那紅人又道:「可是,如果用銅把那東西包藏起來,能力的發射就會受阻隔,我們就無法知道它在甚麼地方。」
  我心中陡然一動:「包藏的銅……需要多厚?」
  紅人像是看出我已想到了一些甚麼,神情緊張:「不必太厚,有五公分也夠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那時,我想到了在荷塘底部的暗窖中起出來的那隻銅箱子。
  在那隻銅箱子中,鄭天祿這個天龍星人,留下了要他後代、半天龍星半地球血統的鄭保雲作出選擇的小簿子。鄭保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決定做天龍星人,接下來,就變瘋,生理結構、腦組織發生變化,幾年工夫,完全擺脫了地球人的形態,據他自稱,」進化」成了天龍星人。
《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