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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部 哈山的父母
  白老大和哈山,翻來覆去地看,又希望能在夾層之中,發現什麼密藏著的秘密文件,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哈山捧著這些東西,神情激動之極,老淚縱橫,忽然大叫一聲,又昏了過去。
  白老大再次將他救醒,堅持要他進醫院去休息,哈山卻說什麼也不肯。白老大指著那些衣服道:「先把這些派人送到我女兒那裡去,然後我先走,找地方詳細化驗,看看是不是會有什麼新發現。」
  哈山一面同意,一面道:「就算查出點什麼來,也沒有用了.過去了那麼多年。」
  白老大豪氣干云:「能查出多少就查多少,一點一滴,也許可以把事情弄明白。」
  史道福也十分有興趣,說起來,他有一個熟人恰好要回我住的地方,所以就托他先把那個包袱帶來。這就是那包袱先到我手中的緣故。
  由於和那幾件嬰兒衣服有關的故事.實在太複雜了,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明白的,所以白老大索性什麼也不說,由得我們去亂猜。
  而情形是,隨便怎麼亂倩,都情不到那竟然會是哈山先生小時候的東西。
  托人帶走了包袱之後,哈山的情形相當不妙,他情緒激動之極,身體又十分虛弱,連坐也坐不穩,只好半躺著,繼續要史道福說下去。
  他本來就最喜歡聽別人講稀奇的故事,何況這故事和他有關,自然更是精神亢奮之極。
  史道福喝了一口茶,才道:「就是因為找家裡和小刀會有這段淵源,後來我讀的又是近代史,就自然而然,專攻小刀會的歷史了。」
  哈山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那個……我父親,後來又出現了沒有?」
  史道福有點答非所問:「上海那麼大……叔叔阿嬸又搬得遠,從洋樹浦搬到了南市,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找得到,所謂人海茫茫啊。」
  哈山閉上眼睛一會,白老大已找來了紙筆,他有多方面的才能,繪畫也有一手,他開始詳詳細細問史道福,那個小刀會成員的樣子,照著他所說的描繪。
  在開始之前,他先說:事情隔了那麼多年,當時你又小,記憶上可能有點模糊,你只管想當時的樣子,每一個細節,都不要錯過。」
  當白老大說這番話的時候,史道福的精神。多少有點古怪,可是也不知道他為甚會這樣。
  於是,史道福就開始說,白老大就根據他所說的,在紙上畫著。那張紙相當大,白老大用來作畫的是鉛筆,在紙上,先出現了下一個上海弄堂口常可以見到的鞋匠的攤子,一個鞋匠昂頭向上看,那是史道福的叔叔。
  史道福在一旁看了,不禁讚歎:「真是多才多藝,簡直就像照片一樣。」
  接著,又在鞋匠攤邊,出現了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看來也十分傳神,面目依稀和如今老了的史道福,有那麼一點影子。」
  然後,史道福說,白老大畫,就到了那個關鍵人物了,那人的身形,相當高,腰細膀寬,紮著一條腰帶,那柄小刀,就在他的腰際。
  再接下來,史道福就說著他的臉部特徵——史道福的記憶力之強,出乎白老大和哈山的意料,連那人臉上的細微特徵,也記得十分清楚。當白老大開始要史道福說出當時的情形,他畫下來之前,哈山曾苦笑:「那有啥用場。」白老大想了一想:「當然,現在再也找不到認識今尊的人了,可是小刀會的資料之中,有不少圖片,甚至是照片留下來的——」
  白老大講到這裡,哈山就叫了起來:「我不會在照片中去找他。」
  哈山這樣說,也十分有道理,因為其時,攝影術絕不普遍,民間絕無僅有,只有洋人才有,所以留下來的不少照片,全是小刀會員被俘之後,被洋槍隊處決的場面,洋人拍了來留念的,其中尤以殺頭的場面為多。
  雖然事隔多年,可是哈山若是知道了自己父親的一點線索,竟然在殺頭的照片之中,找出了自己的父親來,那滋味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白老大明白他的意思,揮了揮手:「小刀會員成千上萬,在資料上找得到的可能,百萬分之一也不到,你倒先著急起來了。」
  哈山哭笑不得,也就沒有阻止白老大那麼做。
  這時,史道福詳細說著當年那個手抱嬰兒的男人的特徵,白老大畫了又改,改了又畫,畫到史道福點頭為止,才把那人的輪廓畫出來,再加上五官。還未曾完成,哈山已經全身都發起抖來,白老大一停筆,只向哈山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一點哈山認識這個人。
  白老大向我們敘述當時的情形,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望著我和白素。
  白素一下子握緊了我的手,我失聲叫了起來:「不!不可能!」
  白素柔聲道:「天下沒有不可的事。」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