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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令作了幾個手勢,最後抱歉地對我一笑:「只怕你不容易明白——記憶可以用波形的形式,具體表現出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還原。」
  我盯了他片刻,知道他必然不肯作進一步具體的解釋,而理論上的假設,我自己也達得到目的,不必再去請教他。杜令也像是為了轉換話題,所以對金月亮道:「說說你現在的處境。」
  金月亮甜甜地笑了起來:「我算是世界上最古怪的一個人了。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我已經死去,可是害死我的人,用一種奇妙的方法,把我的身體保存得十分之好,以致一千五百年之後,還在我的身體中找到了存活的細胞,使我可以再生。」
  她對她自己的情形,當真再清楚也沒有了。而且,勒曼醫院「輸入」給她的記憶,也真不少,包括了許多現代知識在內。她接下來的話,聽得我和白素兩人握住了手,手心在冒汗。
  她道:「我是被人在沙漠中發現,送到一個阿拉伯酋長那裡去的——」
  她說到這裡,向我望來:「我是怎麼會在沙漠中躺了一千五百多年的?」
  裴思慶離開天國的時候,把已嵌在水晶中的她帶走,這一節,她自然不知道,所以才有此一問的。我忙道:「很長的故事。」
  白素道:「我們之間,肯定有很多故事要交換!」
  金月亮吸了一口氣:「阿拉伯酋長愛上了我,想令我復活,正由於這個原因,我才有了再生,我要多謝你們兩位,你們是我再生的恩人!」
  她說著,又姿態十分高雅地盈盈下拜——那顯然是中國唐朝的古禮。
  我和白素忙道:「不必多禮,勒曼醫院,才是你的再造恩人!」
  中國人說話之中,常有「再造之恩」的說話。金月亮如今能俏生生地踏在我們的面前,確然有不少人對她有「再造」之恩!
  金月亮笑得十分歡暢——她的笑容,燦爛得如同陽光一樣。她道:「可是,我卻不會愛那個酋長,我見也不要去見他,我不要成為阿拉伯酋長後宮的女人,我要做一個獨來獨往的女人。」
  就是這一番話,聽得我和白素兩人目瞪口呆的!
  我們立時向杜令望去,杜令攤了攤手,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來。壓低了聲音:「或許是我們注入她腦部的記憶太多了,令得她……變得太聰明了!」
  我不禁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勒曼醫院不但造出了一個再生人,而且,還可以決定這個再造人的聰明程度和知識程度!
  他們掌握了生命的一切!
  杜令向我眨了眨眼睛,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他道:「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思想,不受任何力量控制,我們想要她回到酋長的身邊,可是她不同意,她有她自己的主見,不受控制!」
  聽得他這樣說,我大吁了一口氣,確然,雖然他們能控制生命的奧秘,但是不能控制人的思想。
  金月亮活潑地說著:「我會選自己所愛的人,以前,匈奴大盜把我當女奴,大盜死了之後,我才體會到自由自在生活的可愛。我可以愛很多人,例如杜令醫生就很可愛!」
  這個「胡姬」的作風相當大膽,一句話說得杜令醫生也不禁臉紅了起來。
  我想起了一個問題:「那麼,酋長那裡,怎麼交代?」
  白素歎了一聲,像是怪我這個問題,問得太笨了。金月亮和杜令也笑了起來。我自然也立刻想到了!問題再簡單也沒有:有了一個金月亮,勒曼醫院可以製造出無數金月亮來!
  杜令道:「另一個複製人已在成長中,不準備給她任何過往的記憶,只給她注入她是酋長的女人的意念。看起來雖然有點遲鈍,但酋長會極之喜歡!」
  金月亮忽然向杜令飛了一個媚眼:「你呢?如果兩個金月亮叫你揀,你揀哪一個?」
  杜令卻尷尬之極——顯而易見,他的這種尷尬,只是因為有我們在,如果沒有我們,這小木屋中,會有什麼樣的旖旎風光,也可想而知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禁哈哈大笑,指著杜令,大聲道:「好小子,便宜了你!拿甚麼來謝我!」
  杜令神情忸怩:「你想要什麼?我叫金月亮把她所知的全告訴你!」
  我大喝一聲:「那是她的事,她歸她,你歸你!」
  杜令笑了起來,給我們看穿了真情,他反倒大方起來,痛快地道:「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我側著頭看著他:「你這小子,我越看,越覺得你古怪,可是又說不出你古怪在甚麼地方,你自己說吧,你有什麼古怪!」
  杜令笑:「我哪有什麼古怪了?真的沒有,普通之極!請別疑心!」
  我自然不肯就此罷休,瞪著他,金月亮這時也瞪著他,看來也很想知道他有什麼古怪——女人喜歡發掘男人的秘密,古今中外一致。
  白素忽然道:「別胡扯了,杜令醫生哪有什麼古怪,我們說正事要緊!」
  我呆了一呆,我和白素曾討論過,確認杜令有古怪,為什麼現在她忽然改口了呢?我一抬起頭來,便自恍然。我看到這時,只有白素在杜令的身後,而杜令的雙手,又放在身後。他一定向白素在打手勢。
  由此可知,他確然有古怪,只是這時候不願意講出來,原因,不消說,是他不想金月亮知道他的古怪!這傢伙!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道:「既然另外有一個金月亮在成長,我可以設法盡量去安撫心急的酋長。」
  杜令道:「請兩位來,要商量的這是其中之一,還有一件事,金月亮要告訴你們那柄匕首的故事,她說她是不肯透露那匕首的下落,死在一群女妖手裡的!」
《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