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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頓道:「二十天之後我們見面的所在,是在科西嘉島上,她在看了所有財產的轉移證明,和一大批要她雙臂環抱才能捧起來的珠寶後,高興得如同在夢境中一樣,抱住我吻了又吻,親了又親。那地方是島上的一個小莊院,我事先支開了所有人,她在高興過後,告訴我:『我到這裡來,世上無人知道,我要忽然之間,搖身一變,變成富有的人,使人人吃驚、羨慕。』我完全看得出,她是真的感到快樂。」
  說到這裡,牛頓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們在島上與世隔絕的情形,過了三天……不,只有兩天,第三天晚上,事情就發生了。」
  他終於說到正題了,我們都不出聲,以免打斷他的敘述,他舔了舔嘴唇,普索利遞了一杯酒給他。
  牛頓道:「那一天晚飯後,她忽然興致勃勃地道:『明天,我要調一百萬法郎到我的巴黎銀行戶口去,我要到巴黎購物去。』我道:『那太容易了,你只要按照我給你的程序去做,一千萬法郎也沒有問題,』她跳了起來,先擁抱我,那時,我們和一般的新婚夫婦並無不同,親熱無間,然後她道:『現在就做。』我就把電話遞給她。」
  說此到處,牛頓才一口喝下了杯中的酒。
  牛頓抹了抹嘴唇:「總要讓我把事情發生的環境,介紹一下吧!」
  我道:「好,如果你認為那是必要的話。」
  牛頓道:「那是一個書房之中——」
  他說著,走近一個櫃子,打開櫃門,按下了幾個掣鈕,對面牆上,立時有了投影,那是一具錄影投射機產生的作用,可見他早有準備。
  他道:「請看,就是這個書房。」
  我們定眼看去,投射的畫面,很是清晰,看到的是一問寬大的書房,純歐洲古典式,靠牆的都是很高的書架,放滿了書,左首是窗連門,都下著厚重的窗簾,我們看到,窗簾多半是電動的。當拉開時,門窗外是一個花園,可以看到花園裡栽滿了玫瑰花,還有一個噴泉。
  書房的門,是兩扇合攏的雕花像木門,很有氣派。
  書房中間有一組沙發,還有兩張安樂椅,在壁燈之旁,燈火熊熊,燈前有厚厚的長毛地毯。
  在錄影的時候,鏡頭轉來轉去,所以整個書房都可以看得很詳細。
  一切看來都很正常。
  牛頓緩緩地道:「這就是事情發生的情形,應該是一模一樣的。」
  禿頂中年人很是挑剔,立時道:「什麼叫『應該是』?」
  牛頓道:「那是憑我的記憶,有一些細節,不是有特別的事發生,是不會特別留心的,例如窗簾是全部拉起、門是半開著還是全關著等等,這些細節,可能和當時有所不同。」
  牛頓的解釋很合理,他又道:「當時,我們在說這番話——阿佳說她要調錢進她在巴黎銀行的戶口時,我坐在這張安樂椅上,她則坐在地毯上,雙臂靠在我的腿上,她是仰著頭和我說話的,悄麗的臉上,流轉著滿溢幸福的光彩,連我也感到無比的甜密,我道:『好,你還沒有試過如何調動你在瑞士銀行中的巨額存款,照我教給你的方法試一試,或許我騙你呢!』我一邊說,一面把電話遞給她,電話就在那張小几上,只要我略欠一欠身,便觸手可及。」
  牛頓向安樂椅之旁的一張小几,指了一指,那上面確然有一具電話在。
  牛頓又道:「阿佳在接過電話的時候,也笑道:『你要是騙我,我殺了你。』我笑道:『我要是騙你,還輪到你來殺我麼?當然是我先殺了你』。阿佳膩聲道:『你捨得殺我嗎?』我當時由於贏得了美人,心中實在太高興了,所以說出來的話,也就狂妄得很。」
  幾個人一起問:「你說了什麼?」
  牛頓道:「我順手抽起一柄刀來,你們看,就是……這一柄。」
  他向投射的畫面指了一指——不是他指出來,我們都沒有留意到那裡有柄刀。那刀可能是古董,屬於中亞一帶的入所佩帶的新月形彎刀,連著精美的皮鞘和烏木架子,放在安樂椅旁,作為裝飾之用的。
  我知道這種刀,若不是純裝飾品,而真是一柄刀的話,是鋒利無比的,一刀斜砍,臂力若是夠強,把一株酒碗粗細的樹,砍成兩截,不是難事。
  這時,畫面上也可以看到,牛頓的一隻手抽出了那柄彎刀來,果然,寒光閃閃,很是鋒利。
  普索利問:「你竟然執刀在手,天,你究竟說了什麼?」
  牛頓面肉抽搐:「我說……我這樣說:『有什麼叫作不捨得,我已經得到你了,為了不被你發覺我是把你騙上手的,我就先殺了你。』阿佳哈哈地笑,神情誘人,她道:『好,那我就先弄清楚,你是不是騙我。』」
  牛頓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我迅速地轉念,牛頓所述的這種情形,在一雙熱戀的男女之間,頗為尋常,所謂「打情罵俏」者是。
  我看見各人反應,知道大家所想的,並無出入。仍然不明白慘案是如何發生的。
  牛頓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又喝了一杯酒,才續道:「我替阿佳安排了一筆巨款在瑞士銀行,她可以隨意調動,調動的方法之一是通過電話。銀行方面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人接聽的電話,打這個電話,說出密碼,銀行方面就會依據你的吩咐行事。」
  各人之中,有兩個大概不知道有這種專為大量存款,銀行非但不付利息,還要向存款人收取一定費用的服務方法,所以很是奇訝。其中一個道:「要是密碼被他人知悉,豈非危險之至?」
  牛頓道:「一來,密碼的組成,相當複雜——先是六個字母、六個數字,再來六個字母、六個數字,組合隨意,並沒有亂說一個就撞中的可能。其次,聲音有音波波場記錄,若不相同,銀行不會受理。」
  那兩位先生仍然很是好奇,牛頓道:「這一切,我都對阿佳說了,阿佳記性好,把密碼念得極熟,她聲音的音波波場記錄,也在銀行存了案。我估計這第一次她用電話調款成功,必然會雀躍三丈,而且,一定會給我更好的回報。再加,我也真喜歡看見她高興的樣於,所以,一時之間,忘了收刀入鞘,只是盯著她看,期待著她歡呼著投進我的懷中。」
  牛頓舔了舔嘴唇,聲音變得沙啞:「阿佳撥了號碼,一有人接聽,我也隱約聽到電話那邊是一個男聲,回應是:『瑞士銀行,密碼戶口專責處理員等候閣下的指示,請說出閣下的密碼。』阿佳喜孜孜地把二十四個由字母和數字的密碼,說了出來。電話那邊,並沒有立即回應,阿佳等了一會,用奇訝的眼光向我望來,我向她示意略等一等,別心急。她就一直望著我,等著,等了幾十秒,她的神情越來越疑惑,我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頭了。電話那邊傳來了聲音,聲音大得我也聽得見,那銀行職員以極不客氣的口吻責斥:『小姐,根本沒有你所稱的密碼,如果你想用這種拙劣的伎倆來騙取金錢,勸你別做夢了!如果你再打電話來騷擾,我們會通過國際刑警緝拿你歸案!』阿佳還未聽完,俏臉已然通紅。」
  牛頓略停了一停,在他的喉際,發出一陣「咕咕」的聲響來。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