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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人等退出了病房,那警官首先道:「丁先生,五百六十隻雞,要每一隻都找回來,不是易事。」
  丁真這時也想到了這一問題,問道:「已經找回了多少?」
  警官道:「我去問問。」
  丁真、溫寶裕和一些記者,回到了丁真的病房。這時來探訪丁真的人漸多,都是些大人物,警方的高層人員也來了。送花籃來的更多,房間放不下,放出了走廊,多到不可勝數。人情冷暖,由此也可見一斑。
  丁真吩咐,把好看的幾個,換上字條,送到何可人的病房去。
  大約半小時後,那警察回來了,道:「一共是五百六十隻嗎?竹籠一共是二十八個,全在;有十七隻竹籠並沒有打開,雞也全在;還有十一隻竹籠在翻車時打開了,但也不是所有在籠中的雞都走了出來——」
  溫寶裕轉述那警方的報告,我聽得不耐煩起來,剛想打岔,白素伸過手來,在我嘴邊掩了一下,我這才忍住了沒有出聲。
  可是,我不耐煩的神色卻是掩不住的,溫寶裕立時覺察,忙道:「你且聽下去。」
  那警官真是盡責,他續道:「走失的一共是一百八十三隻,到四十分鐘前為止,已捉回來一百七十一隻,還有十二隻沒找回來。」
  丁真著急道:「那得快點找,一隻也不能少。」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一個高級警官也在,也忙道:「那得快點找,一隻也不能少。」
  那警官面有難色:「只怕不好找了。只差十二隻,有什麼大不了!」
  溫寶裕在一旁,覺得好笑:「沒有為了十二隻雞就浪費警力之理。」
  丁真道:「可是我答應了人家的啊!」
  溫寶裕確是滑頭,立時有了辦法:「隨便到哪個市場去買十二隻來補上就是!」
  他還說了一句笑話:「記得,不要多買了一隻,多了一隻出來,會變成衛斯理故事。」
  我以前有一個故事叫「多了一個」,他自以為如此說,很是幽默,說了之後,還哈哈笑了起來。可是別人都沒有跟著笑,他自覺無趣,這才住了聲。
  溫寶裕的辦法,當然簡單可行,但是那警官卻搖頭道:「不行,行不通。」
  溫寶裕「哼」地一聲:「我不相信那何姑娘能把五百六十隻全認得出來!」
  那警官道:「不但她認得出,我也認得出。」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向那警官望去,不知他何以出此狂言。
  那警官道:「我隨便抓了一隻來,請丁先生過目。」
  他再這樣一說,自然人人知道這五百六十隻雞,確然有不同之處了。
  那警官叫了一聲:「警員,帶那隻雞進來。」
  隨著他的叫喚,一個年輕的警員提著一隻雞,走了進來。
  雞是準備運往市場出售做食用的,這個地域的人,只吃母雞,不吃公雞,所以,那是一隻母雞。
  那實在是一隻普通之極的母雞。那警官接過來,母雞在他手中掙扎著,看來他並不是很善於令一隻母雞安靜下來,因此,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溫寶裕首先冷笑一聲:「你如何可以認出它來?」
  那警官並不出聲,只是伸手,把那母雞的右翼拉長,這才道:「請看。」
  各人都向那母雞的右翼看去,這才看到,翼尖上有很是異特之處。
  這「異特之處」,其實也不是太異特,可是一看之下,倒也人人可以知道那警員並沒誇口——那五百六十隻雞,它的確每一隻都可以認得出來。
  說穿了很簡單,在翼尖之上,有著編號的標誌。那是一種塑料制的卷標,要用特殊的設備釘上去,一般只用在服裝之類的貨品上,可是這時,卻釘在雞的翼尖部分。
  而且,一定是在雞還很小叫時候便釘上去的,因為這時,標誌的一部分已被皮肉包沒,只露了一大半在外。但在那圓形的小牌子上,還可以看得清楚刻在上面的號碼,這一隻雞上的號碼是:「一五九」。
  那也就是說,它是一五九號,一看便知,混淆不得。
  這一下,連溫寶裕也無話可說了。
  因為,就算找來一模一樣的塑料卷標,釘上雞翼去,那也無法冒充,因為現釘上去的,和在它小時候釘上去的,大是不同。
  自然,也可以找些小雞來,釘上同樣的卷標,等它長大,但是那至少需要三四個月,時間上配合不來了。
  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都覺得這事情雖然滑稽,有點跡近兒戲,可是卻也棘手之至,真的難以辦得到。
  溫寶裕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嘿,雞在馬路上亂走,說不定有叫車子輾死的,哪裡又真能一隻不少地找回來。我看這位姑娘是存心在為難人。」
  他總算對何可人的印象不壞,所以並沒有說何可人是別有用心,出難題給人,目的是大敲一筆。
  丁真對溫寶裕的話,考慮了一會,很是認真地道:「我去問問她。」
  溫寶裕道:「我和你一起去。」
  這時,這種特別的情形,已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各記者更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大報導一番,所以也一起跟了去。但除了丁真之外,其它人,連溫寶裕在內,都被醫護人員擋在房門之外。
  丁真進了房,各人守在門外,不一會,就聽到了何可人的尖叫聲:「死了?活要見活雞,死了,我也要見死雞!」
  在這樣叫了之後,丁真又說了一句什麼,聽不清楚,何可人又失聲叫:「你騙不了我,我這五百六十隻雞,每一隻都有編號的。」
  在叫了之後,她的聲音聽來很是疲倦,但仍然透著異常的焦急。
  她道:「快……要快些把它們全捉回來,不能拖,一兩天,最多……兩天……」
  溫寶裕料到何可人這時的樣子,一定很是可怕,因為又聽到了丁真一連串的答應聲:「是……是……」
  接著,丁真便走了出來,滿頭是汗。神情狼狽之至,一如鬥敗公雞。
  溫寶裕說到此處,又停了一停,向我望來。
  我知道他想問什麼,事實上,我也覺得這位何可人小姐,她的行為也未免太偏執了。
  除非她另有理由,不然,她的這種要求,簡直是不合情理之至。
  我反問:「丁真準備怎麼樣?」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他請求在場的兩位高級警官幫忙,並且出賞格,每隻一萬元,把那十二隻雞找回來。」
  我悶哼了一聲:「好傢伙,這件事,至少可以成為一個月的城市話題。」
  白素卻道:「真有趣,故事一開始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主角竟然是那一車子雞。」
  我道:「那可能只是何可人的故意為難。」
  白素搖頭:「不,何可人不可能預知會有車禍,她早已把那些雞用特殊的方法編了號,必然有一隻也不能少的理由。」
《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