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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道:「應該說,如果我再到雞場去,又會面對那只公雞,我希望和神鷹在一起,那麼,比較容易對付。」
  紅綾笑了起來:「豈止容易對付,簡直是三隻指頭捏田螺,手到拿來。」
  她近來在溫寶裕處學會了不少粗言俚語,使用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白素點了點頭:「是需要這樣——你想,你上次在雞場,見到了那何姓老人——」
  我忙道:「那是不知什麼力量使我見到他的。實際上,沒有那個人,那個人早已死了。」
  白素皺著眉:「見到他是幻覺,可是你做的那些事,也是幻覺?」
  我呆了一呆:「什麼意思?」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那些你做過的事,只是你以為做過了,還是真的做過?」
  我不禁呆住了,則聲不得。
  上次在雞場中,我曾把大包的飼料拆了開來喂雞,也曾煮了面,做了不少事,對我來說,在感覺上,全是「真」的做了。
  可是,事實上,我「真」的做了嗎?還是那一切,也全是我的幻覺?
  如果那一切,全是我的幻覺,那麼,在我感到自己在做那些事的時候,我真的在幹什麼?如果一旁有人看到我,當時我是什麼樣情形?是呆坐著不動,還是真的有所動作,可是手上卻一無所有?
  這種怪異的情形,實在令人頗感寒意,白素又道:「不能肯定?」
  我苦笑:「完全不能!」
  白素歎了一聲:「我的意思是,那什麼力量若是能支配你的行動,那太可怖了!」
  我陡然吃了一驚,以致車子也不正常地跳動了一下。白素所說的情形,不是不可能出現,也確然可怕之至,我自言自語:「是什麼力量,竟然能令我產生……這樣的幻覺?」
  白素沉聲道:「所以,一定要去弄清楚。」
  我點頭,問紅綾:「你要不要先回去?」
  紅綾笑:「剛才不是說要神鷹助陣嗎?我怎能不趁這熱鬧?」
  我揚了揚手,表示同意,轉了一個彎,直赴郊區。
  我一面駕車,一面在思索,略有所得,我道:「許多難解的事,其實只是一件。」
  白素「嗯」了一聲,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道:「在那雞場之中,有一種古怪的力量在作怪。」
  紅綾聽了,「咭」地一聲,笑了出來,我道:「怎麼,我說得不對?」
  紅綾忙道:「對,不過說了等於沒說。」
  這世界,反駁父親的,往往便是親愛的女兒。我道:「什麼說了等於沒說?確定了方向,只要把這股力量找出來,就可以解決問題。」
  白素倒同意我的見解:「這股力量,不但能使人產生幻覺,而且,還可能殺過人!」
  紅綾大聲道:「我不同意『產生幻覺』這個說法!」
  我也顧不得正在駕車了,轉頭向她望去,白素也正在望向她。
  紅綾道:「要一個人產生幻覺並不困難;但是,產生的幻覺,也全是這個人腦部原來記憶的組合變化。不可能像爸那樣,見過從來未見過的人。」
  她說了之後,忙又更正:「可能見過從來未見過的人,那是記憶中見過的人的組合變化而成,可是不會在幻覺中見到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
  紅綾的話,聽來有點複雜,但也不難理解。
  我道:「那麼,我的情形是——」
  紅綾道:「是一組特定的『事實』,輸入了腦部所形成的。」
  我呆了一呆:「你是說,有人設定了一定的情節、會發生的事等等,輸入了我的腦部,使我產生有那些事發生過的記憶。」
  紅綾道:「大致的情形如此。」
  我又問:「什麼力量可以做到這一點?」
  紅綾道:「很多,好的催眠師也能做到這一點——那人明明坐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過,可是一個催眠大師卻可以使她以為自己已神遊萬里。」
  白素對紅綾的說法,也感到好奇之至:「可以使人產生任何……經歷?」
  紅綾道:「應該如此。人之所以會有種種經歷的記憶,全是基於腦部活動,譬如說,一個人登上過阿爾卑斯山,他的記憶之中,就有了這段經歷。但如果他看過登山的紀錄片,他也知道登山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那記憶是看紀錄片得來的。如果把他看紀錄片的記憶刪除,那麼,他只有登山的記憶,就會以為自己曾登過山。」
  紅綾不厭其煩地舉例,說完之後,又道:「我只是舉例說明,人可以把沒有發生過的事,當作是自己曾經有過的經歷,只要使他的腦部,產生有這樣的事的記憶就可以了。」
  我和白素都吸了一口氣,我們都知道,紅綾在和她媽媽的媽媽接觸之中,學會了不少知識,她那樣分析,自然可以接受。
  可是,問題是,什麼人在運用這種力量?
  而且,使我有了和何姓老人的這一段經歷,又有什麼作用呢?
  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紅綾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就發生的現象提出分析——黃堂的兩個假設,都沒抓到中心。」
  我不禁搔頭:「要是何姓老人的陰魂不息,那麼他應該告訴我誰是殺他的兇手,可是他卻又什麼都沒說。」
  紅綾道:「最好到了雞場之後,有力量影響我的腦部活動,或許可以抓住它。」
  我和白素都不出聲,這時,車子轉了一個彎之後,遇到了一個警方所設的路障,我得下車,一個警官走近來,看到了我,大是驚奇:「衛先生,黃主任正打鑼在我你呢!」
《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