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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啟泉再繼續道:「我父親葬了祖父之後不久,就和幾個人,一起飄洋過海,到了南洋,他先是在一個橡膠園中做苦工,後來又在錫礦中做過工,不到三年,他就成為富翁了,他在南洋娶妻、生子,他只有我一個兒子,而我在學成之後,就繼承了他的事業,直到今天。」
  我吸了一口氣道:「陶先生,你認為令尊和你事業上的成功,全是因為幾萬公里之外的一塊土地,葬著你祖父的骸骨所帶來的運氣?」
  陶啟泉並沒有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他只是道:「我父親在世時,曾對我講過當年的這件事,不下十次之多,所以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我卻不肯就此放過他,我又追著問道:「這件事,對你印象深刻是一回事,你是不是相信它,又是一回事,你是不是相信它?」
  陶啟泉在我的逼問之下,是非作出正面答覆不可的了,他先望了我片刻,然後才道:「是的,我相信!」
  我撳熄了手中的煙,笑道:「陶先生,據我所知,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陶啟泉又在顧左右而言他了,他道:「這位楊董事長,就是名堪輿師楊子兵的侄子。」
  我笑道:「對了,令尊曾答應過楊先生,照顧他的後代的。」
  陶啟泉皺著眉:「你似乎完全不信風水這回事,但是你難道不認為,陶家能成為巨富,是一個奇跡麼?」
  我道:「是一個奇跡,但是這個奇跡是人創造出來,而不是甚麼風水形成的。」
  陶啟泉不出聲,楊董事長的臉上,更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但是他卻沒有開口,顯然他在陶啟泉的面前很拘謹,不敢放言高論。
  我又道:「如果說風水有靈,那麼,李恩業的兒子,應該出人頭地了,他是誰?我想如果他大顯大貴,我應該知道他的名字!」
  我在那樣說的時候,是自以為擊中了陶啟泉的要害的。陶啟泉的祖父,葬在那幅所謂「鯨吞地」上,使他發了家,那麼,李恩業的父親,葬在那幅煞氣極重的血地上,他也應該如願以償了!
  如果李恩業的後代,根本沒有甚麼顯貴人物,那麼,風水之說,自然也不攻自破了!
  我在說完之後,有點得意洋洋地望定了陶啟泉,看他怎樣回答我。
  陶啟泉的神情很嚴肅,他道:「當晚,上山勘地回來,李恩業曾將他六個兒子叫出來,向容百宜和楊子兵兩位先生,說是將應在何人身上,兩人都沒有回答,因為那是天意,人所難知。後來,才知道是應在當時只有十二歲的那三兒子身上。」
  「是麼?」我揚了揚眉:「他是誰?」
  陶啟泉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他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來。
  無論如何,我是無法將這個人的名字,在這裡照實寫出來的,當然,這個人其實也不姓李,因為李恩業的姓名,也是早經轉換過的,我無法寫出這個人的真實姓名來,而且也無此必要,因為他和整個故事,並沒有甚麼關係。
  那是一個人人皆知的名字,我敢說,一說出來,每一個人必然會「哦」地一聲。
  而當時,我也是一樣,我一聽得陶啟泉的口中,說出那個名字來,我立時震動了一下,張大了口,發出了「哦」的一聲來。
  接著,書房之中,靜得出奇。
  凡是對近代史稍有知識的人,都知道這個人,他豈止是大顯大貴而已,簡直就是貴不可言。
  陶啟泉首先打破沉寂,他道:「你認為怎麼樣,或許你會認為是巧合?」
  我苦笑了一下,我無法回答了。
  陶啟泉說得對,我心中,真認為那是巧合。
  可是我可以認為那是巧合,我卻沒有辦法可以說服陶啟泉也認為那是巧合!
  陶啟泉又道:「李家後來的發展,和我家恰好相反,本來是太平無事的縣城,突然兵亂頻頻,李家偌大的產業,煙消雲散,李家全家,幾乎全都死了。只有那第三個兒子,出人頭地,成了大人物。你知道,李恩業求子孫貴,真的貴了,可是貴在那種情形之下,只怕李恩業是絕對想不到的。」
  他搖了搖頭,也感到造化著實有點弄人。
  我又呆了片刻,才又道:「好了,以前的事已經說完了,現在又有了甚麼變化?」
  陶啟泉道:「你對這件事已多少有點興趣,那我們可以談下去了,我先給你看幾張照片。」
  他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了幾張放得很大的照片來,一張一張遞給我。
  當他將照片遞給我的時候,他逐張說明,道:「這就是那幅鯨吞地,你看風景多美;這一幅,就是那塊血地,四周圍雷殛的松樹全在,可惜當時沒有彩色攝影,不然,你會看到,那土崗幾是朱紅色的。」
  我只是草草地在看著那些照片,老實說,陶啟泉的那個故事,雖然活龍活現,但是要我相信,上代的屍體埋葬的地方,會影響下一代人的命運,這還是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
  我只是略為看著那些照片,對照片上的風景,隨便稱讚了幾句,就將照片還給了陶啟泉。
  自然,我知道陶啟泉請我來,不會只是講故事給我聽,和給我看了照片那麼簡單,我料到,他一定還有甚麼事情求我的。
  而且,我已下了決心,陶啟泉要求我做的事,如果和荒謬可笑的風水有關係的話,那麼我一定會不顧他的難堪,而予以一口回絕。
《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