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在公園人口處的長椅前等你,」卜連昌說:「你一定要來啊!」
  「當然,我來,一定來,」我放下電話,便離開了家。
  當我來到公園的時候,公園中幾乎已沒有什麼人了,所以一眼就看到卜連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之上。
  我連忙向他奔了過去,他也站了起來。
  他像是看到了唯一的親人一樣,我一到了他的身前,他就緊握住了我的手臂,他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唉,我真怕你下來。」
  我先令他坐了下來,然後,我坐在他的身邊。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他道:「那兩個外國人是認識我的,衛先生,但是我卻不認識他們,他們說我是什麼人?你能告訴我?」
  我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才好,我的心中,也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我相信這個人,就是申索夫上校。
  但是另一方面,我卻又相信,他真的不知道他白己是什麼人。一個人,如果在忽然之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那實在是一件很普通的事。那樣的事,在醫學上叫作「失憶症」。「失憶症」已不知多少成為電影或是小說的題材的了。
  卜連昌的情形卻很不同,他不單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而且,堅決認為他是另一個人!
  卜連昌用焦急的眼光望著我,我想了一想,才道:「他們說,你是一個軍官,軍街是上校,你的職務是太空飛行員,負責重大的太空飛行任務!」
  卜連昌睜大了眼睛聽著,等到我說完之後,我想他一定要表示極度的驚訝的了,但是,他的反應,卻出於我的意料之外,他笑了起來,道:「那樣說來,他們一定弄錯了,我怎麼會是太空人?」
  我盯著他,道:「你們還說你是一個極其優秀的電腦專家,卜連昌,你對於自己竟然懂得操縱電腦一事,難道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卜連昌皺緊了雙眉,過了半晌,他才現出茫然的神色來,道:「我並不覺得奇怪,因為那……在我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o」「那麼,你眉頭上的疤痕呢?」我又問。
  卜連昌震動了一下,道:「那……那或許是巧合,我可能記不起是在什麼時候受傷的了。」
  我又道:「我已向他們要了你的指紋…不,是那位上校的指紋!」
  卜連昌也不是蠢人,他一聽到我說及指紋,便知道我要指紋的用途是什麼了,他攤著手來看了看,然後又緊握著拳頭。
  在那剎間,他的神色,又變得更難看,他道:「如果那申索夫上校的指紋,和我的指紋是一樣的話,那……說明了什麼?」
  我道:「你也應該知道那說明了什麼的了,那說明你就是申索夫上校!」
  卜連昌呻吟似地叫了起來,道:「可是……我卻是卜連昌,那個申索夫上校,難道是中國人?」
  「不是,他是中亞細亞人,你不覺得你自己的樣子,並不是完全的中國人麼?你的樣子,是典型的中亞部份的韃靼人?」
  卜連昌憤怒起來,道:「胡說!」
  我對他絕不客氣,因為我必須逼他承認事實,我道:「你的指紋,如果和申索夫上校相合的話,那就已足夠證明你的身份了!」
  卜連昌尖叫了起來,道:「可能是巧合!」
  我殘酷地冷笑著,道:「世上不會有那麼多巧合的,面貌相同是巧合,肩頭上的疤痕相同是巧合,連指紋相同也是巧合!」
  卜連昌惡狠狠地望著我,道:「可是你說,我如果是韃靼人,為什麼會講中國話,寫中國字?我怎會認識那麼多我不該認識的人?」
  對於他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那正是存在我心中的最大的疑問。
  我只好道:「所以,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接受指紋的檢驗,如果你的指紋,和申索失上校根本不同的話,那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卜連昌語帶哭音,道:「可是我知道,檢查的結果,一定是一樣的。」
  我立即問道:「為什麼你會那樣想?」
  卜連昌道:「我已經習慣了,自從我在海上遇救之後,沒有一件事是如意的,只要是我想的事,就一定不會成為事實,而我最害怕發生的事,卻又成為事實,就像我怕我的妻子不認識我,結果她真的不認識我一樣!」
  我也歎了一聲,道:「卜連昌,我很同情你,但是我認為你還是要將你的揩紋印下來,和申索夫的指紋,來對證一下!」
  他現出十分可布的神情望著我,道:「如果對證下來,我和他的指紋是一樣的,那怎麼辦?」
  我呆了一會,才道:「那只好到時再說了!」
  他雙手鬆開,又捏了拳,反覆好幾次,才道:「我接受你的提議,但是我現在,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在什麼地方,我也不跟你回去。」
  我問道:「為什麼?」
  他並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道:「我會打電話給你,問你對證指紋的結果。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在什麼地方,是以防萬一,我的指紋真和申索夫上校一樣時。我還可逃避。」
  「你在逃避什麼?」我又問。
《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