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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身形高大的阿拉伯強盜,看來是這一群強盜的首領,我也立時知道,如果我可以勝得過那比我至少高出一個頭的傢伙,那麼,我就可以贏得更大的尊敬。
  自然,用那麼鋒利的彎刀,去贏得尊敬,所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我的生命!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也實在沒有退縮和多加考慮的餘地!
  我立時也一振手臂,也將手中的彎刀,揮了一個圓圈,表示我接受他的挑戰!
  那大個子神情十分嚴肅,周圍的強盜,便發出了一陣歡呼聲來。
  在歡呼聲中,那大個子一步跳向前,一刀向我當頭砍下,我疾揚刀,向上架了一架。
  當兩柄彎刀,「錚」地一聲相踫之際,我只覺得膀子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一步,而我才一退,對方的彎刀,便疾沉了下來,「颼」地一聲響,刀光在離我面門不到半寸處掠過。
  那一股寒光,使我的面門發涼!
  我立時反刀削他的手腕,他手一縮,又一刀向我砍了下來。在經過了剛才的雙刀相交之後,我已知道對方的臂力驚人,和他硬踫只會吃虧,所以,他一刀砍下,我就在地上一個打滾,避了開去,我料到他一定會大踏步趕過來。果然,他趕了過來,我立時舉刀削向他的雙腿,身子筋著又向邊滾了開去。
  在我出刀,滾開之際,我根本無法知道自己這一刀是不是已削中了對方。
  直到我已經滾了開去,我才聽得那大漢發出了一下怒吼聲來,我立時一躍而起,看到那大個子的左腿上,鮮血涔涔,他已被我一刀削中了!
  我立時以左手的手指,捏住了刀尖。
  這一下動作,是表示我已得了上風,不願再和他動手下去了,那完全是「點到即止」的意思。
  可是我卻忘了和我動手的,根本不是傳統的阿拉伯武士,他們是強盜,見血性起的強盜!
  我只聽得那大個子,突然發出了一下呼叫聲,接著,早已圍在我四面的強盜,像是潮水一樣,向我疾湧了過來。
  我根本連再發刀的機會也沒有,雙臂便已被身後衝過來的人,緊緊握住。
  襲擊來得實在太突兀了:我以為在我已作了不願再動手的表示之後,不會再有什麼事,可是事情的變化,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所以,我所能作的反抗,只是雙腳直踢而出,踢中了迎面撲過來的兩個強盜的面門。
  但也就在這時,我的頭上,已然受了重重的一擊,整個沙漠像是翻轉過來,在一陣猛烈的,想要嘔吐感覺之後,我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道昏了多久,在又有了知覺之際,後腦上的疼痛像是火炙,我睜開眼來,這才發覺頭上套著一隻皮袋。
  這樣,眼前自然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但倒也可以知道,我是被綁在一隻駱駝的背上。而且,那只駱駝,正在飛奔。
  從吹到身上的風,極其清涼這一點上,我可以知道,時間還在夜晚。
  我當然也已記起了在我昏過去之前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是以,我已落在強盜的手中,成為強盜的俘虜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了。
  我忍住了後腦的疼痛,不發出呻吟聲,我盡量使我自己鎮定下來。
  我發覺我的手、腳被縛著。這班強盜,他們準備將我帶到什麼地方去,準備如何處置我呢?我是陪著江文濤來找一個他曾在海市蜃樓中見過的阿拉伯少女的,但結果卻變成這樣!
  我又想起了江文濤,江文濤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落到了強盜的手中,還是他已經被強盜殺死了?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等他們將我帶到了目的地再說。
  駱駝一直在向前奔著,我的胃部壓在駱駝的背上,那種顛簸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到了極點。在我醒過來之後大約半小時,駱駝才停了下來,接著,便聽到了一陣歡呼聲,大多數是女人發出來的聲音。
  有更多的女人聲音在問:你們回來了?這次,捉到了什麼?
  聽得這樣的詢問聲,我更苦笑了起來!
  他們還不是普通的沙漠強盜,而是整整一族強盜!
  阿拉伯人只不過是一個總稱,在阿拉伯人之中,有著許許多多不同的民族。有的民族,民族性平和;有的民族,則十分慓悍,但是卻再也沒有比沙漠中出沒無常的整族強盜更凶悍的了!
  自然沙漠中的強盜族,人數並不多,他們相互之間,也時常併吞格鬥,沙漠中的生活環境又差,是以人數也越來越少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生存下來的盜族中的人,也都是生命力最強、最凶悍、最善使用彎刀、最殺人不眨眼的窮凶極惡的兇徒!
  他們並不是一夥人,而是整整的一族人!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沙哈拉大沙漠的戰鬥中,盟軍方面,曾棋先一著,先以高價收買了大沙漠中三族那樣的盜族,給在沙漠行軍的德軍以巨創。
  可是那三族強盜,在事成之後,又相互併吞,聽說到最後,只有其中的一族,還剩了兩百來人,至今仍然在沙哈拉大沙漠中,專以搶劫為業!
  我未曾想到,珊黛沙漠中也有這樣整整一族的強盜,但是照現在的情形來看,連女人、小孩,都以為男人出去搶劫,是天經地義的事,那麼,我自然是落在一整族的強盜手中了!
  在那時,我的心情,實在苦澀之極,我偷偷地掙扎著,想掙脫手腳上的綁縛,但是隨即發現,完全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仍然被放在駱駝背上,但是由於已到了目的地的緣故,駱駝已不是在沙漠上飛馳,而是在慢慢地向前走著,是以我也不像剛才那樣痛苦了。
  事情既然已發展到了目前這一地步,除了聽天由命之外,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我聽得喧嚷的人聲,突然靜了下來,那可能是我已到了另一個地方,接著,我又聽到了淙淙的水聲。
  在沙漠中居然聽到了水聲,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我幾乎以為那是我的幻覺。
  我聽得在淙淙的水聲中,有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在講著話。
《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