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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聳了聳肩:「隨他怎麼說,反正不會有任何證據。」
  白老大瞪了我一眼:「如果完全沒有證據,我會叫他來找你們嗎?」
  我不敢出聲,白素向我做了一個鬼臉──有白老大在,她活潑許多。
  白老大接著道:「那場賭博中的年輕人是不是年羹堯,其實並不重要,那生念祖是不是年羹堯的後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說到這裡,向我望來,像是想考一考我事情重要在什麼地方。我想了一想:「重要在那個小木盒──小木盒中那個會放光的寶貝。」
  白老大伸手在我肩頭用力拍了一下:「對了!年羹堯早已死了,生念祖這個人也不算什麼,倒是那小木盒有點名堂,不然波斯胡人也不會拿它來賭二百顆金剛鑽,而且輸了還要撒賴。」
  我道:「那小木盒中究竟是什麼東西,波斯胡人應該知道,他們難道被自己的刀背砸死了?」
  白老大吸了一口氣:「故事傳到了生念祖,其中已經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次轉述,相信許多細節都變了樣,那三個波斯胡人下落如何也沒人知道。據生念祖說,當年逃出生天的是年羹堯一個年紀最小的兒子,還沒有滿月,由一個忠心耿耿的手下抱著逃走,臨走的時候,年羹堯把那隻小木盒交給了那個手下,他告訴那個手下,就算在他全盛時期,他所擁有的一切,加起來也抵不上那隻小木盒來得寶貴──」
  白老大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
  我聽得很用心,可是卻聽不出那小木盒的寶貴在何處──據剛才白老大的說法,大不了是值很多錢而已。
  可是接下來白老大所說的話,卻令我動容。
  他道:「年羹堯當時說到這裡,突然哈哈大笑,手指天上,又說了一番話,他那一番話是對著天,說給雍正皇帝聽的,那時候他面臨死亡,神經可能已經很不正常。可是他說的那番話,卻被那個手下牢牢記在心裡,而且在他的小主人懂事之後,就告訴了他。從此這番話,就成了一代傳一代,重要無比的家族秘密,我相信這一番話,就算傳到了生念祖這一代,和當年年羹堯說的時候,仍然一字不差。」
  白老大在作了一番解釋之後,吸了一口氣,突然也伸手指天,同時仰起了頭。
  我和白素都知道他為了傳神,要模仿當時年羹堯說這番話時候的神態。只見他大笑數聲,然後大聲道:「四爺啊四爺,你雖然用盡了心機,當了皇帝,擁有天下,好像什麼都有了,卻賺我功高震主,要將我滿門抄斬。哈哈,可是你太性急了些,若是你遲些向我開刀,我就會把這件寶貝獻給你,你就會知道,你這個皇帝實在不怎麼樣,哈哈!哈哈!」
  白老大像演話劇一樣,說完了這番話之後,向我和白素望來。
  我搖頭:「皇帝或者真的不怎麼樣,可是至少可以殺他全家,他有那件寶貝,也救不了他的性命,所以真正不怎麼樣的,是那件所謂的寶貝。」
  白老大用力一揮手:「我的反應和你一模一樣,也用同樣的話回答生念祖。」
  白素問:「生念祖他怎麼說?」
  白老大攤了攤手:「他沒有怎麼說──他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不過他很相信他的祖先所說的話:有了這件寶物,連皇帝都不算是什麼。」
  我忍不住笑:「這個說法在邏輯上完全站不住腳──事實是有那寶物的人,全家都叫皇帝殺了,所以很明顯做皇帝要比擁有那寶物好多了。」
  白老大點頭:「我完全同意你的說法,可是我想年羹堯不是普通人,他在明知道自己快死的時候說出這番話來,也應該有一定的道理。」
  我還想說什麼,白素已經笑了起來:「討論這個問題一點意思也沒有──等到有那寶物在手再討論不遲。」
  我突然哈哈大笑:「別告訴我,那寶物在生念祖手中!」
  白老大卻沒有笑,而且神情很嚴肅,這使得我也笑不下去,等他開口說話。
  白老大徐徐道:「據生念祖說,當時那忠心耿耿的手下,帶著小主人逃亡,一共躲過了十七次追殺,其中有一大半是血滴子的追殺,可以說九死一生,結果逃到了海外,才算是完全。」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我趁機問:「海外?是什麼地方?」
  白老大不理會我的問題,自顧自道:「他們在海外住了二十年,那時候雍正皇帝已經歸天,年羹堯這個人也早就成了過去式,那手下替小主人改姓生,這才向小主人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白老大又停了一停:「算起來,這小主人,是生念祖的第十一代祖先。他們一代傳一代,把自己的身世來歷當作重大的秘密,在臨死之際,傳給長子,內容包括那場賭博和年羹堯的那番話等等。使他們都知道,擁有那小木盒中的寶物,就算皇帝也不算什麼。」
  我聽到這裡,若不是白素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好幾次示意我不要插口的話,早已問了不知道多少個問題了。
  好不容易等到白老大的話告一段落,我立刻就問:「那寶物也一直和秘密一起傳了下來?」
  白老大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生念祖不會來找我了。」
  我追問:「那麼寶物在哪裡?」
  白老大忽然也笑了起來:「非常老土,不過也很曲折離奇。當年那個手下知道這件寶物非同小可,所以到了海外,就把它十分妥當地藏了起來,而且在回國的時候,由於不知道是不是一定會安全,不知道環境會如何,他當時連雍正皇帝已經死了都不知道,是冒險回來的,所以他沒有把那寶物帶回來,把寶物留在他收藏的地方。」
  我聽了想笑,可是又感到事情實在很悲慘,所以又笑不出來。
  白老大的想法顯然和我一樣:「真是黑色幽默,那手下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小主人之後不久,就病亡了。」
  我攤了攤手:「從此就沒有人知道寶物的下落了。」
《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