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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以真面目示人,見鬼的人只要一形容,繪圖專家畫出來,我一看就可以知道是他了。
  從這一點發現聯想開去,又可以知道廉正風在蓄水湖旁出現,絕非只是為了扮鬼嚇人,而應該是他有重大的圖謀,這圖謀必然需要秘密進行,所以有人看到了他們,他們就扮鬼把人嚇走。
  分析推論到了這裡,自然而然的結果是:廉正風和蓄水湖發生的神秘事件有關!
  我越想越是高興,也忘了下車,一把抱住了白素,表示我心中對她的傾佩,因為不是她的提示,我恐怕沒有可能想到這些。
  而白素顯然是早就有了一定的概念,在聽小郭講游救國見鬼的時候,她就已經可能想到忍術高手了!
  然則蓄水湖旁的那個高鬼,就是游救國所見的那張鬼臉了?
  那個高鬼當然也是忍術高手,兩大忍術高手究竟在蓄水湖中搞了甚麼鬼?和游救國又有甚麼關係?
  原有的問題可能有了答案,新的問題又產生。不過新問題容易解決,只要把廉正風揪出來,就可以水落石出。
  在《移魂怪物》這個故事中,我早就懷疑廉正風有若干助手在幫他辦事,現在更可以肯定,因為把好幾噸化學品放進蓄水湖去,只怕也不是高矮兩隻鬼可以做得成功的事。
  廉正風上次離去的方法很特別,他是突然上了樓,跳窗而走的。當時我想叫「隨時聯絡」,還沒有叫出口,他就不見了,一直到現在都音訊全無,也不知道如何可以找到他。
  不過由於想到了事件和廉正風有關,我倒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我知道廉正風的為人,倒不是為了他取名字叫「正風」,而是我和他共過事,知道他絕不會做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甚至於連小壞事也不會做。
  我把車子後退,同時向白素提出了這一點。
  白素好像不同意,她眉心打結,等到下了車,進了屋子,她才道:「對廉正風本人,我的看法和你一樣。可是廉正周是忍者,忍者都有組織,而且對組織的服從是絕對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我就「啊」地一聲,明白了白素的憂慮所在。廉正風所屬的組織如果有一個胡作非為的領袖,那麼廉正風也就只好聽命令行事,不能由他自己作主!
  我道:「那個沒有鼻子的高鬼,難道就是領袖?」
  白素搖頭:「無法斷定──不過照情形來看,他應該是整件事的主謀,廉正風只不過是幫他辦事而已。」
  白素的分析當然合理,因為廉正風一直在,並沒有甚麼古怪的事情發生,這高鬼一出現,就使得幾百萬人有斷水之苦,只怕真的惡鬼為禍都沒有如此之甚!
  進了屋子,我和白素討論了片刻,一起到書房,已經有了行動方針。由我設法找廉正風,而白素去和溫寶裕、紅綾、小郭會合,一起去對付那只高鬼──白素認為那只高鬼在忍街上的造詣還在廉正風之上,紅綾等三人一心想去捉鬼,只怕反而會給鬼捉弄,所以她要去助陣。
  白素離開之後,我想了很多找廉正風的方法,想來想去,還是從最古老的方法開始──用傳播媒介來傳遞我的信息。
  在不到半小時之後,全城的電視、電台都有如下的緊急尋人廣告:「獨立調查員廉先生請注意,你的作為,我已知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請立刻來見我!衛斯理啟。」
  這段廣告在相當一段日子裡引起談論,提起的人都在問:「衛斯理不知道又在搞甚麼鬼了!」
  當晚,我這裡就有事情發生。
  白素在到了游救國那裡不久之後,和我聯絡過,她說大家都接受我們的推測,認為游救國看到的「那張鬼臉」是忍術高手在作怪的可能性極高。
  而且白素也和游救國交談過,游救國說他看到那張恐怖之極的臉,視線都無法離開,所以並沒有注意是不是有身體。
  關於這一點,我立刻想到那更可以說明是忍術高手,我和白素都相信即使游救國留意,他也極有可能看不到鬼臉有身體──使人的視線產生錯覺是忍術最基本的課程。事實上很多魔術師也擅長這種把戲,不足為奇。
  白素還告訴我,他們想到那兒可能根本就躲藏在游救國的屋子裡,所以才能隨時出現。所以他們決定不被動地等鬼出現,而要採取行動,主動地把鬼找出來。
  可以想像有紅綾和溫寶裕在,他們那裡是如何熱鬧。我提醒白素:「忍術的另一門專長是用毒,手法之多匪夷所思,防不勝防,千萬小心。」
  其實白素當然早已想到這一點,她還是很認真地答應。
  然後我就在書房等廉正風的消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接收到我發出的信息。
  果然在午夜時分,聽到樓下有聲響,我立刻下去,同時大聲喝:「你幹的好事!」
  一面叫,一面我已經看到一個人站在客廳正中,背對著我,身子很矮,不是廉正風是誰!
  我在樓梯的中間一躍而下,同時伸手抓向他,一把就抓個正著。本來他既然來了,我就不必怕他逃走,可是他這種忍者,行為和常人不同,還是先把他抓住了比較安全。
  我本來沒有料到一出手就能把他抓住,所以在出手的同時還準備了兩下厲害的招數,預料他一定會反抗或者躲避,我立刻使出來,使他防不勝防。
  如今一出手就抓住了他,後著卻收不住勢子,一腳掃向他的下盤,又踢個正著。
  兩下都得手,我應該高興才是,可是剎那之間我心中懊悔之極,因為在一手一腳的感覺上,立刻就可以知道那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件不知道甚麼物體套上了衣服、數了帽子而已。
  我在一躍而下之際,已經迅速地想過廉正風不知道是如何進屋子來的,我竟然沒有覺察。
  這時候我一覺出那並不是人,雙手用力一扯,把衣服扯開,看到裡面是一隻和廉正風差不多高下的透明塑膠水囊,盛滿著水,在水囊上寫有兩行字:「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囊中水半小時前汲自大蓄水湖,且放心飲用。」
  我又是吃驚,又是生氣,大喝三聲:「廉正風,你這矮鬼,替我滾出來!」
  本來我就算罵人,也不作興做人身攻擊。可是這時候一來實在太生氣──城市供水已經到了緊急關頭,這罪魁禍首還耍這種花樣,不肯老老實實站出來把事情說清楚,真是太可恨了。二來廉正風最忌諱人家說他矮,我才會故意這樣罵他,好把他激怒,使他現身。
  可是我連喝了七八聲,枉作了小人,沒有任何反應。
《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