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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恆照著問了一句,又答應了一聲,神情愉快地放下了電話,道:「維如在一個阿拉伯國家的領事館中,她已經吩咐了人特別照顧,她說維如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你可以隨時去見他!」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當他走出大廈,回頭向高聳的,在近處要一直把頭仰得極高才能看到頂部的大廈看了一下,感到頭昏目眩。大廈在市區的中心,來往行人極多,原振俠心不在焉地向前走著,碰到了好幾個途人之後,才上了車。
  見到了陳維如,應該直接問他,為什麼要殺人,原振俠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黃絹口中的「一個阿拉伯國家的領事館」,就是卡爾斯將軍統治的那個國家。卡爾斯將軍在全世界各地支持恐怖活動,大概是心虛的關係,那領事館的安全措施,十分驚人。原振俠道明瞭來意,雖然早已有過黃絹的吩咐,但是他還是經過三道門,每進一道門,經過一次徹底的檢查。檢查的徹底程度,幾乎連他的左手無名指指甲之中,有著一小點污垢也查了出來。
  領事館是一幢相當古老的大花園洋房,房子的四周有很大的花園,當然也有高得異乎尋常的圍牆。在經過了三次徹底的檢查之後,原振俠被帶到地下室,由那裡,通過了一道暗門,進入了一間燈光柔和,佈置豪華,看來舒服之極的大房間。
  陳維如的身子,緊緊縮成一團,蜷在一張大沙發的一角。他將身子縮得如此之緊,看來像是想把自己擠成一隻蛋一樣。
  原振俠進來之後,向帶他進來的領事館人員,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要單獨對著陳維如。領事館人員恭敬地退了出去,順手把門關上。原振俠叫道:「維如!」
  他一面叫,一面向陳維如走過去,一直來到了陳維如面前,陳維如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動也不動。
  原振俠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道:「維如,你一定要回答我的問題,一定要!」
  原振俠的話,講得十分堅決,有一股真的令人不能不回答的力量。陳維如抬起頭來,面肉抽搐著,神情很茫然,原振俠一字一頓,道:「你為什麼要殺了自己的妻子?」
  陳維如的身子,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但是他的聲音,卻十分平靜,道:「我是殺了一個人──」他伸出自己的手來,看看,喃喃地道:「本來是一雙……學了來救人的手……可是我卻扼死了……一個人……」
  原振俠緊盯著:「為什麼?」
  陳維如道:「可是,我卻並沒有殺死自己的妻子,我殺的,是……是……」
  他講到這裡,現出極度猶豫、疑惑的神情來,完全像是在徵詢原振俠的意見一樣,接下去道:「是……是一個阿拉伯酋長?」
  原振俠歎了一口氣,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陳維如苦笑了一下,道:「振俠,我要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陳維如的神情,看來十分正常,原振俠心中想。
  陳維如的神情,也十分嚴肅,原振俠並不是精神病的專科醫主,但是他也可以憑他的專業知識,判斷陳維如並不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他道:「你不斷說阿拉伯酋長,是什麼意思?」
  陳維如雙手抱住了頭,身子劇烈地發了一陣抖,才又抬起頭來,道:「你一定要聽我說,不要反駁我,聽我告訴你……」
  原振俠道:「這正是我來看你的目的!」
  陳維如有點神經質地揮了揮手,道:「事情是那天……晚上開始的,你可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在你那裡聽音樂?」
  原振俠道:「你在我那裡聽過許多晚音樂,你指的是哪一天的晚上?」
  陳維如道:「新年,一月一日那晚!我們聽的是新世紀交響樂。」
  一月一日是新的一年開始,是各行各業的假期,醫院也不例外,那天,當原振俠準備獨自聽音樂的時候,門鈴響了,原振俠打開門,看到陳維如在門外,他覺得相當訝異:「怎麼?今天也不陪太太?」
  陳維如的神情很無可奈何:「她工作的機構有聯歡晚會,我不想去參加!」
  原振俠表示了他的歡迎:「那就來聽音樂!」
  陳維如回家,已經將近午夜了,當他走出電梯之際,看見有燈光從大門的縫中透出來,他知道徐玉音已經回家了。想起兩個人的工作都這樣繁忙,工作的性質又截然不同,陳維如有點傷感。他在門口停了片刻,心中在盤算著,是不是可以有辦法說服徐玉音放棄現在的工作。但是他想了一想之後,只好歎了一聲,徐玉音的事業十分成功,要她放棄,那是沒有可能的事。他打開門,進去,客廳中燈火通明,並沒有人,他走進臥室,也沒有人,但是卻有聲音自浴室中傳出來。陳維如一面叫著他妻子的名字,一面推開浴室的門,用一種聽來十分親暱的聲音,又叫了一聲。但是當他叫了一聲之後,他卻呆住了。
  徐玉音在浴室中,全身赤裸。在浴室之中什麼衣服都不穿,這本來也是極正常的事,作為夫妻,陳維如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徐玉音美好的胴體,那都不足以令得陳維如怔呆。
  令得陳維如怔呆的是那時徐玉音的神態。
  陳維如和徐玉音的收入都很好,他們的居所,也曾經過刻意的裝飾,浴室相當大,有一個角落,在牆上,全部鑲著鏡子。
  當陳維如推開浴室門門時,他看到的剛好是這一個角落,他也看到除玉音站在鏡前,注視看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神情,怪異莫名。陳維如自從認識她以來,從來也未曾看到她有過這樣奇特的神情。
  這是一種極難形容的神情,有驚疑、有恐懼、有悲哀,交雜在一起。當陳維如推門進來時,徐玉音雖然背對著他,可是她卻面對著鏡子,照說是一定可以看到陳維如的,可是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只是看看鏡子中的自己。
  陳維如也從來未曾見過一個人,這樣子注視自己的。這時,徐玉音不但看著自己,而且,一隻手還在用力撫摸自己的臉,不,不是簡單的撫摸,簡直就是在用力拉著,扯著自己的臉,從她的動作看來,像是她的臉上,戴著一個面具,她要將之扯下來一樣!
  陳維如看到了這種情形,陡然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妻子在幹甚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才好。就在這時侯,他聽得徐玉音一連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陳維如只可以肯定,徐玉音是在重覆著同一句相當簡單的話,可是,他卻沒有法子聽得懂。
  陳維如向前走出了一步,道:「玉音,你說甚麼?」
《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