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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絹在這時候,已經知道漢烈米的目的了。她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下歡呼聲:「你希望在那些壁畫之中,找出那張椅子來!」
  漢烈米一揮手,手指相叩,發出了「的」的一聲響:「來,我們一起找,別錯過任何有椅子的部分!」
  畫冊一共有四冊,漢烈米分了兩冊給黃絹。兩個人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看,一看到畫中有椅子的,兩人就互相研究。
  畫冊中臨摹下來的宮殿壁畫之中,有椅子的部分,還真不少。出現次數最多的,自然是大殿上的那張寶座。漢烈米指著寶座,用詢問的眼色,望向黃絹。
  黃絹搖頭:「我想不是那寶座。因為若果是,當時德亞武士,可以輕而易舉,製造一張同樣的,而把寶座換走,不必再等君主死了之後,到陵墓中去偷盜。」
  漢烈米同意黃絹的分析:「那麼,這張椅子,就有可能是畫中出現過的任何一張!」
  黃絹思索著:「也可能根本未在畫中出現──我想,德亞一定不知道他應該向那一張椅子下手,所以,除非等君主死了之後,才能確定。沙爾貢二世的葬禮,當然隆重得很,德亞也沒有機會下手。當時,人人都不知道,何以君主堅持要坐在他的陵墓之中,只有德亞武士知道。沙爾貢二世一定是在臨死之前,才指出了他要坐在那一張椅子上,德亞當時如果在,他也直到那時,才知道他要弄到手的椅子是哪一張!」
  漢烈米又找到了兩幅畫,是君主坐在椅子上的。一幅,看來威武的君主,坐在一張巨大的,看來是用織錦鋪面的椅子之上,而另一幅,君主坐在一張樣子看來十分奇怪的椅子上。漢烈米盯著那幅畫,現出了十分迷惑的神情來,不住地搖著頭。
  黃絹一看到漢烈米的這種神情,也忙去看那幅畫,她卻看不出有什麼特異之處。畫上,君主──顯然是沙爾貢二世,坐在一張椅子上,沒有別的背景。那張椅子的形制,相當奇特,最奇特之處,是那張椅子只有一隻椅腳。
  獨一的一隻椅腳,在椅子的正中,看起來相當細,椅子的椅背和扶手,一樣高低,是一個半圓形。這樣的椅子,看起來絕不會是一張舒服的椅子。
  黃絹正想開口問,漢烈米已經叫了起來:「豬!我真是一隻豬,我以前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張椅子!你看看,這張椅子的形制,絕對和亞述人的文化、生活習慣無關,一定就是這張椅子!」
  黃絹的聲音,甚至有點發顫:「你肯定?」
  漢烈米用力點頭:「絕對肯定!一隻腳的椅子,在現代是常見的,那要經過力學的計算,古代人做不到。而且,椅腳是用甚麼材料製造的呢?一定要相當堅硬的金屬才行,古代沒有那麼高明的冶金術──」
  他講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其實,只要一點,就可以肯定這張椅子,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張了。你看,這張獨腳椅子的椅腳,是有一部分插在地上的。」
  黃絹「啊」地一聲:「對了,那石台上的小圓孔!那個小圓孔,就是要來插椅腳用的──沙爾貢二世的遺體,就坐在這張獨腳椅子之上!」
  漢烈米點頭點得更用力,黃絹又道:「在沙爾貢二世下葬之後不久,德亞武士就和記錄師一起偷進了陵墓。假設是:德亞武士得到了那張椅子,但是卻把記錄師殺死在陵墓之中。」
  漢烈米想了一想,在同意黃絹的假設之後,又補充了幾句:「兩千七百多年之前的一樁醜惡的盜竊和謀殺事件,真相和我們的分析,絕不會相去太遠!」
  有了這樣的分析,而且,也肯定了那張「來自天庭,天神所賜」的椅子的形狀,這是令人感到極其興奮的重大發現。
  可是很快地,黃絹就感到,事情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令人興奮之處。知道了一切,就算假設的經過就是事實,那又有什麼用?
  重要的是,這張椅子以後的下落怎樣了?
  德亞武士得到了這張椅子,他是不是後來成了有權有勢的君主?在他之後,那張椅子,又落在誰的手裡?現在,這張椅子在哪裡?
  當黃絹提出了這一連串的問題之際,漢烈米博士,這個偉大的考古學家的神情,就像是全然未曾溫習過書本,而被老師叫上去回答問題的小學生一樣,張大了口,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黃絹歎了一口氣:「博士,我知道是困難,極度地困難,幾乎沒有可能。但盡量再努力一下,至少,已經有了一個開始了,是不是?」
  漢烈米只好神情苦澀地點著頭。他果然在努力,又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各種各樣的文獻、記錄、圖片之中,企圖找尋這張椅子的下落。可是,那畢竟是兩千七百多年之前的事了!
  要找尋兩千七百多年之前失竊的一張椅子的下落,真的,只怕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因為不但需要解開空間的謎,也要解開時間的謎,要在立體之中摸索,而不是在平面上摸索!
  漢烈米進一步的研究,可說是一點結果也沒有,他已經決定放棄了!
  漢烈米在飛機上,向原振俠詳細敘述著事情的經過。原振俠在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越來越被他的敘述吸引。
  原振俠完全可以瞭解黃絹的心情。黃絹之所以想得到那張「來自天庭,天神所賜」的椅子,是想藉此獲得她想要得到的君主的權力。
  原振俠當然不相信,一張椅子會有這種靈異的力量。所以,漢烈米一再強調:「我對你講的一切,全是極度機密。黃將軍特許我告訴你,可是你千萬別再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原振俠並不覺得事情真是如何嚴重,他甚至開玩笑似地說:「是不是也像古代的記錄師那樣,由於我已經知道了秘密,要把我殺了,好使秘密不外洩?」
  漢烈米苦笑了一下:「原醫生,你的話,一點也不幽默!」
  原振俠又替自己和漢烈米斟了酒,然後說:「我一點也看不出為什麼要我去?我去了又有什麼用?我對於考古學,可以說一無所知!」
  漢烈米沉吟了一下,才道:「在我已決定放棄的那天晚上,又有了些新的發現。」
  原振俠打趣地問:「找到那張椅子了?」
  漢烈米卻認真地回答:「可以這樣說!」
《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