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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也笑:「真是,她好像不喜歡任何高高興興的氣氛,非要把一切都弄得尷尷尬尬不可!」
  公主撇了撇嘴:「而且,別說是我們,只怕連叔叔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出身於什麼家世,她根本半個字也未曾提起過,你說怪不?那麼早,一個女孩子就能遠渡重洋來留學,豈是普通家庭的事?」
  年輕人仰起頭來,望著天際的晚霞,晚霞的色彩本就絢爛無比,再一倒映在湖水中,上下交織,更是瑰麗之極。年輕人緩緩地道:「或許家道中落,他們不願意提起,也是人之常情。」
  公主來到了湖邊,和年輕人靠在一起,站了好一會,直到暮色四合,這才離去。
  他們的下一站,自然是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
  由於是不是能見到軍師,並無把握,所以他們依址而去時,心中相當緊張。而想到傳奇故事中的人物,居然可以有機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聽他說當年的往事,他們又感到十分興奮。
  雖然他們自己也是不折不扣的傳奇人物,可是一想起幾十年之前的關外平原,在落後黑暗、近乎古風的環境之中所產生的傳奇故事,彷彿更加有鄉野的浪漫刺激,和現在的大不相同。
  他們在街口下了車,這條街,年輕人和公主都曾經到過,都是世界各地的一流古董店。由於君士坦丁堡本身是一個十分有歷史的古老城市,所以古董店也就非同等閒,不是精品眾多,難以立足。
  而且,在這條街上,似乎有著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一個國家的古董店,只出售這個國家的古文物。而且,街上只有一家,並無第二家。例如有一家是專售印度古物的,就不會再有第二家。
  所以,一踏上了這條街,公主就道:「我記得有一家中國人的店舖,叫著……什麼堂的,在街中央!」
  年輕人看了一下門牌,伸手向前指了一指:「那正是我們要去的所在,我記得,那家古董店叫二神堂!」
  公主揚了揚眉:「好怪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年輕人笑:「太深奧了,等有機會的時候,再詳細告訴你……」說著,已經到了「二神堂」的門口,和街上其他的建築一樣,都是四層高的屋子,所不同的是,整幢屋子的外牆,都砌上了淡青色的糙面瓷磚片,看起來十分悅目,店門之上,有土耳其文、英文、法文、日文、俄文的店名和說明:
  「專門經營中國古代文物精品,買進或賣出都十分歡迎。」
  至於中文的招牌,則是一塊匾,寫書堂名,書法是草書,署名是「天涯浪跡客」。
  年輕人在門口站了一會,指著那匾:「這『天涯浪跡客』,看來就是軍師的夫子自道了!」
  公主問:「見到了他,稱呼他什麼?」
  年輕人笑:「當然就是馮先生。」
  公主挽住了年輕人的手,兩人一起推門而入,一進去,兩人就呆了一呆──他們曾到過這條街,可是沒有進過這家店舖。這時一進門,看到的,哪裡像是店舖,簡直就是古代豪富之家的一個大廳!那一堂紫檀木的傢俬,本身就是價值非凡的古董,一看那簡單明快的線條,就知道是明代傢俬中不可多得的珍品──難得的是十分齊全,十六張椅子十六張幾,一張也不缺。
  在屋子的四角,都有屏風,有的鑲五色寶石,有的是鎏金雕漆,左角的那一扇,全用珊瑚枝拼成,十分見心思,還有一扇,竟是湘妃竹編成的,清雅絕俗,也不知是何朝何代的產物。
  至於牆上的畫,几上的陳飾,自然都是珍貴的古董,看起來絕不像是店舖的陳設,可是識貨的人一進來,單是劈面而來的那一大幅吳道子白描人物圖,已經可以看得氣也喘不過來了!
  他們才走進去,那扇湘妃竹屏風後面,就轉出了一個中國女子來。
  她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一件寬身的旗袍,十分清秀淡雅,很有點眉目如畫的味道,連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陣古典的氣息。
  她一看到年輕人和公主,就怔了一怔,想來自然是為了兩人的外型,俊朗美麗,十分罕見的原故,隨即,她就揚了揚眉,用中國話問:「兩位需要些什麼?」
  年輕人開門見山:「想見一見二神堂主人……」
  那女郎「啊」的一聲:「真對不起,家父向來不見人,只怕兩位要白走一次了!」
  年輕人早就料到,軍師隱居到這種地方來,自然不會隨便見人,這也是他向馮夫人要了那張明信片來的原因。他聽得那女郎稱軍師為「家父」,就笑道:「原來是馮小姐,我姓年,叫年輕人,公主是我的妻子,請把這個拿給令尊看,他或許肯見我!」
  年輕人說著,便把那明信片取了出來,那女郎接了過去,神情還是有點猶豫。
  公主忙道:「我們可以口酒店去等消息!」
  那女郎徐徐吸了一口氣:「這倒不必了,家父就在樓上,如果他肯見兩位,這就可以決定!」年輕人道:「相信他肯的,家叔和他是好朋友!」
  那女郎「啊」地一聲,又看了看明信片,才道:「原來是年先生的侄子!家父一再提起令叔,說認識他,是生平第一快事!」
  年輕人不敢肯定眼前這女郎是不是軍師娘子的女兒,所以沒有再說什麼!那女郎微笑了一下,轉身走了開去,公主望著她的背影,歎道:「這女孩子那麼古典,真是罕見,唉──」
  年輕人笑著接了上去:「魔鏡啊魔鏡,世上女人,誰最美麗!」
  公主笑著:「美麗哪有標準?美麗再加上氣質,那才更動人。」年輕人望著公主,由衷地道:
  「別人再美,也還是人,你卻已超越了人,到了仙的境界!」
  公主並不反對年輕人的說法,現出了一個當仁不讓,欣然接受的神情,可是又一點也不會令人覺得討厭,反而可愛之極。年輕人忍不住把她向自己的懷中拉近,緊緊抱了一下。
  那女郎離去沒有多久,又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喜孜孜地道:「家父請兩位上樓去!」
  年輕人和公主大喜,跟著那女郎,轉過了那扇屏風,穿過了一道簾子,上了一道樓梯。
《四條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