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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並沒有完全聽他叔叔的話,他將奧麗卡帶出來後,就離她而去,而不是和她在一起,與他叔叔那樣的說法,和她去羅曼蒂克談情。不過這一次,他也沒有躲起來,而是回他最喜歡的遠東的一個大城市中,像是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住了下來。
  在表面上看來,年輕的人心境,好像很平靜,但是,在實際上,他卻一點也不平靜。
  他留心看任何有關奧麗卡的新聞。奧麗卡現在是世界上最美麗而又最富有的寡婦,而且,她又被牽涉進一項巨大的武裝叛變事件之中,她的新聞之多,可想而知。巴西政府會要封去她一切的財產(亨特的財產),但是卻被巴西的最高法院否決了,所以奧麗卡仍然承繼了亨特的大量財產。
  年輕人知道,奧麗卡是一定會來找他的,但是什麼時候來呢?年輕人卻不知道。而且,年輕人不知道,再和奧麗卡相見時,就必然出現「有錢得不到」的局面,並不是有錢就一定可以達到目的的,而是還要靠不斷的努力和機緣。
  錢對於年輕人來說,是完全不成問題的,但是他的機緣,顯然不夠好,兩天之前,他曾看到一份專門性的雜誌上,有一位收藏家出讓一枚光緒十三年,兩廣總督張之洞監造的「廣東省造,庫平七錢二分」的銀幣,那是中國銀幣中極其罕有的一種,鑄成之後,並未正式發行,存量極少,他立時發電報去訂購,但是對方的回答,表示抱歉,這枚罕有的銀幣,已經被別人捷足先得了。
  這一天,年輕人正在檢視他的收藏品,電話響了起來,年輕人拿起電話,對方是一個近月來他聽熟了的聲音,那是一個錢幣商,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興奮,說道:「我這裡有兩枚罕見的珍品,你可要來看看?」
  年輕人道:「是什麼?」
  錢幣商甚至不由自主地在喘著氣,道:「一枚是咸豐六年,郁盛森足紋銀餅,還有一枚是金幣,真想不到能見到這枚珍品!」
  錢幣商的聲音,甚至流於激動,年輕人反倒笑了起來,說道:「別緊張,是什麼?」
  錢幣商終於在喘了幾口氣之後,叫了起來道:「是一枚光緒丙午年造成的一兩金幣!」
  年輕人立時站了起來,他也不禁有點緊張,中國的金幣極少,每一枚都是珍品,而尤以光緒丙午、丁未兩年所鑄的「庫平一兩」金幣,是珍罕之極的極品,是任何錢幣收集家夢寐以求的東西,幾乎已被列為不可能得到的物品了!
  年輕人一站了起來之後立時,道:「我就來!」
  他放下了電話,拿起了外套,離開了住所。
  那家專為錢幣收集者服務的公司規模並不大,在一個商場的三樓,只佔了一間位。可是這家公司卻在世界上享有盛名,最主要的,自然是因為那位錢幣商朱豐,本身是真正的錢幣鑒賞專家之故。
  年輕人大約在接到了電話之後二十分鐘,來到了錢幣公司的門口,可是當他到了公司門口之際,卻發現門口的玻璃上,已拉下了遮蔽的百葉,同時,掛著寫有「休息」的牌子。
  年輕人不禁呆了一呆,他伸手在玻璃上敲了兩下,那時候,他並未意料到可能有什麼意外發生,他想,朱豐關上了門,可能是想單獨和他欣賞那兩枚罕有的中國錢幣,而不想有別的顧客來打擾。
  但是,當他敲門達一分鐘之久,而且越敲越大聲,而仍然沒有人回答之際,也後退了一步,充滿疑惑地望著那緊閉的門。
  也就在這時,在他的身後,忽然晌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朱先生出去了,才離開的!」
  年輕人轉過身來,在向他搭訕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胖女人,乍一看來,就像是一隻花花綠綠,五彩繽紛的啤酒桶,年輕人的心中,起了一陣厭惡感,每當他看到這一類上了年紀的五彩啤酒桶之際,他會自然而然的,想起一條蠕動著的大毛蟲來。
  但為了禮貌,他並沒有顯示他的厭惡,只是搖著頭,道:「奇怪,朱先生和我約好了的。」
  那七彩啤酒桶搖擺著,道:「朱先生好像有甚麼急事,匆匆走開去的,一面走開去的時候,一面口中還在喃喃地說什麼『三隻』、『四隻』,我想出來問問他有什麼事,他已經走遠了!」
  年輕人用疑惑的神情,打量著七彩啤酒桶,道:「你是——」
  七彩啤酒桶忙指著棧幣商店旁邊的一家子,道:「這是我的古董店,你請進來坐坐?」
  年輕人「哦」地一聲,他心中不禁有點同情朱豐,可憐的朱豐,每天和這樣的人為鄰!他忙搖手道:「不,我在這裡等他!」
  七彩啤酒桶還不肯放過年輕人,掀著肥厚的嘴唇,張開血盆大口,道:「先生,我的店子雖然不大,但是也有不少精品,你不妨來看看!」
  年輕人哎了一聲,他不是不喜歡古董、但是在見過伊通古董店之後,這種專門做遊客生意的古董店,簡直不知算是什麼東西,再加上那個不斷搖晃著的啤酒桶,實在令人無法忍受。
  所以年輕人只是冷冷地道:「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七彩啤酒桶瞪了瞪眼,年輕人已經轉過身,向前走開了,商場是由一條迂迴的走廊組成的,走廁的兩旁,全是各種各樣的商店,年輕人信步向前走著,約莫在二十分鐘之後,他已經兜了一個圈,又回到了錢幣店的門口,可是門仍然關著。
  年輕人不禁皺了皺眉頭,他認識朱豐的日子不算長,但是卻對朱豐的為人,有相當的瞭解,事寶上,要瞭解收集家的性格,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因為每一項收集,都需要分類、保存,所以。收集家往往是一個十分有規律,近乎刻板的人。
  朱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大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