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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麗卡在向前跌出之際,年輕人已順手將那根短棍,奪了過來,他額上青筋綻起,在他的一生之中,好像還未曾如此憤怒過,那個死在古老大屋中的女人,他根本不認識,而年輕人也很難解釋他這時何以如此憤怒的原因,或許是為了他才享受過奧麗卡溫柔的一面,對這一面充滿了希望,但是又立即看到了奧麗卡殘酷醜惡的一面之故,所以他才變得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當他握著短棍,向奧麗卡走過去的時候,奧麗卡現出極其駭然的神情,一面迅速站了起來,一面尖聲大叫道:「你瘋了?」
  她叫著,順手拿起一隻大水壺,向著年輕人,疾拋了過來。
  年輕人一揚手,短棍打在水壺上,水壺破裂,壺中的冰水,淋得年輕人一頭一臉,年輕人教冰水兜頭一淋,陡地停了下來。
  雖然他還是一樣發怒,但是他至少已從剛才那種激動得幾乎瘋狂的情形之中,醒了過來。
  他手中握著短棍,盯著奧麗卡,奧麗卡站在他的面前,也惡狠狠地盯著他。奧麗卡的半邊俏臉,又紅又腫,可是看她的情形,憤怒使她忘記了疼痛。
  接著,奧麗卡就以一種極尖厲的聲音叫道:「我叫你死,叫你慢慢地死!」
  年輕人用力拋出了手中的短棍,冷笑著,鐵青著臉,道:「就像你打死那屋子裡的那個女人一樣?你究竟想得到什麼?又在玩什麼把戲!」
  奧麗卡陡地一怔,伸手掩住了被重重摑過的臉頰,像是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是她立時道:「你這頭老鼠,你一直在跟蹤我?」
  年輕人冷笑道:「不錯,我知道你絕不會不生事的!」
  奧麗卡陡地轉過身去,年輕人也待轉過身去,可是剎那間,他呆住了。
  他看到奧麗卡的肩頭在抽動著,而且,他還聽到了奧麗卡的啜泣聲。
  奧麗卡在哭!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奧麗卡絕不是一個會哭的女人,但奧麗卡當然不是全然不會哭的人,只要在極端傷心的情形下,她感到需要哭的時候,她自然一樣會哭。
  這實在是出乎年輕人意料之外的事,年輕人站著不動,奧麗卡也一直哭著。
  足足僵持了五、六分鐘之久,奧麗卡的哭聲,才漸漸止了,她挺了身,向前走去,來到了臥室的門口,停了一停,道:「我本來不必向你解釋,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沒有殺人,在我到那屋子的時候,那女人已經受了重傷,快死了!」
  年輕人的口角,向上翹了翹,他當然不相信奧麗卡的話,那女人手中的湖藍色輕紗,奧麗卡手袋中的短棍,這一切,全證明了奧麗卡是兇手。不過他望著奧麗卡挺直的背影,心中也不免起了一絲懷疑:奧麗卡如果殺了人,她絕不會否認,如果她連殺了一個普通的女人都要否認的話,那麼,她就不是一個要建立自己王國的奧麗卡公主了。
  那麼,是不是表示奧麗卡真的沒有對那個女人下毒手呢?如果下毒手的不是奧麗卡,那麼又是什麼人?這一連串的事情,又有著什麼樣錯綜複雜的內幕和聯繫?
  年輕人的心中很亂,他還想說幾句話,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奧麗卡已推開了臥室門,當她推開臥室門之後,她並沒有立時走進去,而是停了一停,然後又聽得她道:「剛才的一切,你一定要償還,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說完了這句話,一步跨了進去,接著「砰」地一聲,臥室的門,已重重關上。
  年輕人站著,漸漸冷靜下來,他開始感到,自己可能做錯什麼了,他挾著極大的怒意而來,怒意是由於看到了在那屋中被殘酷毆打致死的那個女人而產生的,他以為那是奧麗卡下的毒手,但,如果不是呢?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後悔的人,因為不論做錯了什麼,後悔並沒有用處,問題是在於做錯了事之後,所引起的後果,應該如何應付。
  年輕人還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事,但是他卻知道,他已經介入了那件事中,他還不知道那是件什麼事,只知道和這件事有關的幾個人:朱豐,朱豐的承繼人(可能就是死在古屋中的那女人),那個希特勒,奧麗卡,甚至土耳其皇,全和這件事有關,然後,再加上他自己。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離開了酒店的房間,他進來的時候,幾乎是撞進來的,但是在離去的時候,他卻輕輕地關上門。
  走出了酒店的大門,陽光耀目,年輕人的心中,卻一片陰沉,只是低著頭向前走著。
  年輕人想去找他的叔叔商量一下,可是他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自己全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一切的瑣事,和與之有關的人物,看來是完全沒有關連的,但是他卻又隱隱感到其中有某些聯繫。
  他低著頭,沿街走著,走了很久,才站定,抬起頭來,定了定神,才知道已經離開酒店很遠了,他又慢慢走回酒店去,去找回他的車子。
  就在他又回到酒店的大門口之際,他看到奧麗卡公主在幾個人的簇擁下,盛裝走了出來,年輕人忙將身子閃在一邊。奧麗卡戴著一頂大寬邊帽子,而且,還戴著面紗,目的可能是不給人看到她臉頰上的指印。
  那四個男人,擁著奧麗卡,上了一輛極華麗的房車,駛走了。
  年輕人可以肯定奧麗卡沒有看到他,但是他卻看得很清楚,他還看到,那四個男人之中,有兩個很臉熟,只不過略略一想,年輕人就想到,那兩個男人,就是希特勒先生的手下。
  年輕人很有點惘然,他也不知道何以希特勒會派人來請奧麗卡,他找到了自己的車子,在駛回家途中,經過一個電話亭,他已經駛過去了,又退了回來,下了車,打了一個電話通知警方,告訴他們,在郊外的一幢古老大屋之中,有一個女人死了。
  年輕人回到家中,喝了很多酒,蒙頭大睡,等到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攤開報紙;報上的標語是「古屋艷」。而且,警方查明了死者的身世,是朱豐的繼承人朱蘭,朱豐也是遭謀殺的,所以警方對這件案子,十分重視,希望接見向警方報訊的那個男子。
  報上也有提及那次錢幣拍賣,說朱蘭可以得到幾千萬美金的拍賣所得,但是她死了,沒有遺囑,也沒有親人、這筆錢變成了沒有主人。
  年輕人放下了報紙,怔了半晌,這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了。一般來說,謀財害命,但是朱氏父女死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好處,那麼,兇手又是為了什麼呢?
《大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