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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後面,在大樓的門房下面,在黑暗的街道上,我們不停地接吻。後來我們坐上了公共汽車,中間換了一趟車,到了火車站,我們沿著鐵路旁那條人跡罕至的路步行,向池塘走去,一路上我們還在不停地接吻。

儘管我的裙子很輕薄,夜晚的冷風吹得我直打寒顫,但我覺得自己在發熱。在暗處,安東尼奧有時會貼著我,激烈的擁抱會弄疼我。他的嘴唇滾燙,那種溫度點燃了我的幻想。我想,也許莉拉和斯特凡諾已經在酒店了,他們也許正在準備吃飯,也許他們正在為夜晚做準備。啊,被一個男人擁抱著入睡,就不會感到冷了。我感覺到安東尼奧的舌頭在我的嘴裡遊走,手隔著衣服摸索著我的胸,我隔著他的褲子口袋,撫摸著他的下面。

黑色的天空中散落著一些黯淡的星星,池塘腐敗的泥土氣息和苔蘚的味道,被春天甜絲絲的氣味掩蓋著,草濕漉漉的,水忽然蕩漾起來了,好像有一顆橡子、一塊石頭,或者是一隻青蛙落了進去。我們沿著一條熟悉的路慢慢地走,這條道路通往一排乾巴巴的樹,樹幹很細,樹枝被剪得亂七八糟,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家破敗的罐頭廠,有一座屋頂已經塌了的房子,只剩屋脊和一些鐵皮板。就像有一根絨線在我身體裡拉扯著我,我的慾望在湧動,我迫切地期待著慾望能得到滿足,以粉碎那天所有的一切。我的腹部下方有一種快感刺激著我,比其他時候更強烈。對著我的嘴,對著我的脖子,安東尼奧用方言對我說著情話,語氣熱烈而迫切。我一句話也不說,在和他私會時,我總是不說話,我只是在喘息。

「告訴我,你愛我。」他懇求說。

「是的。」

「告訴我。」

「是的。」

我沒說其他的,我抱著他,我緊緊地用盡全力地抱著他。我渴望他親吻和愛撫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需要被撕咬,被碾碎,我渴望喘不上氣來。他把我推開了一點,依然在吻著我,一隻手伸進了我的文胸裡,但是我覺得還不夠。那天晚上,對我來說這些還遠遠不夠。在那之前,我們所有的接觸,都是他非常謹慎地提出來的,而我也謹慎地接受了,但那一次我覺得不夠,不舒服的感覺迅速佔據了我的身體。然而我不知道該怎樣告訴他我想要更多,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每次我們幽會,都會進行一場無聲的儀式,一場又一場。他撫摸我的乳房,撩起我的裙子,撫摸我的雙腿之間,這時候,他就示意我撫摸他那裡柔軟敏感的皮膚。但那一次我遲疑著,沒有撫摸他的下身,我知道我只要那麼做了,他就會忽略我,不再關注我的感受,停止撫摸我,放開我的胸部、腰肢和下身,只會專注於我的手,而且他很快會握住我的手,讓我按照正確的節奏移動,然後他會拿出手帕,為那一刻做準備。他嘴裡會發出輕輕的呻吟,下體會流出危險的液體,他會有些暈頭轉向。可能是因為害羞,然後我們就回家了。我迫切需要改變這個一貫的結尾:我不在乎未婚先孕!蒼天有眼,但我不在乎在神靈的眼皮底下犯下罪行,聖靈還有其他神,我都不管了。安東尼奧感覺到我的渴望,他有些不知所措,吻我的時候,他越來越激動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手向下推,但我一再把手抽出來,用我的恥骨對著他撫摸我的手指,我一次次緊緊貼著他,發出長長的喘息。這時候他把一隻手抽出來,想解開褲子。

「等一會兒。」我說。

我把他帶到了那個破敗廢棄的罐頭廠裡,那裡要黑暗一些,更僻靜一些,但是裡面到處是老鼠,我聽見老鼠窸窸窣窣跑來跑去的聲音。我的心開始狂跳,我害怕那個地方,我害怕我自己,我害怕我的狂熱。就是在幾個小時前,我發現了自己和這個城區的疏離感,現在我想抹去那種感覺、那種方式、那種聲音。我想回到我的城區裡,深陷進去,就像一直以來的樣子。我想放棄學業,扔掉我寫滿作業的筆記本。做作業?為什麼要做作業?在莉拉的影子和影響之外,我做的所有事情一點兒都不重要。她穿著婚紗,在敞篷車裡,戴著藍色的帽子,穿著淺藍色的套裝,和她相比我算得了什麼?在生銹的廢鐵中間,在老鼠的沙沙聲裡,我和安東尼奧偷偷幽會,把裙子提到腰上面,懷著迫切、痛苦而內疚的情感;而莉拉和斯特凡諾躺在亞麻床單上,赤裸相對,慵懶地待在一個面朝大海的房間裡,斯特凡諾會侵犯她,進入她身體的深處,在她的身體裡留下種子,他們是合法的,沒有任何恐懼。而我,算什麼呢?安東尼奧在調整他的褲子,我在他的雙腿之間,男性巨大的肉身摩擦著我的下身,他一邊移動,一邊喘息。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他只是蹭著我,這還不夠,我想要被刺穿,我想要在莉拉回來的時候告訴她:我不是處女了,你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我不會落後於你。因此我摟著安東尼奧的脖子,吻著他,我踮著腳尖,用我的身體在迎合他的身體,但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嘗試。他也意識到這一點,就用手扶了一下我,我感覺到他的身體進去了一點點,帶著好奇和害怕。我感覺到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阻止自己全力推進,那是他整個下午所積累起來的力量,那個時候,那種勁頭還沒有消散。他就要放棄了,我意識到這一點,就緊緊地貼過去,想讓他繼續。但安東尼奧長出一口氣,他把我推開,用方言說:

「不,萊農,我們成為夫妻才能做這事兒,這樣不行。」

帶著一種壓抑的喘息,他抓住我的右手放到他那裡,我用手撫慰了他。

最後我們從池塘那裡出來,他有些尷尬地對我說,他尊重我,他不希望在那個骯髒的地方,用那種不體面、隨隨便便的方式,做一件讓我後悔的事情。他說這些的時候,就好像是他想越雷池一步,也許他真的以為事情就是這樣的。一路上,我什麼話都沒有說。直到我說了再見,我才鬆了一口氣。我敲了家門,是我母親開的門,她並沒有叫喊,也沒有一句責備的話,儘管我弟弟拉著她,她劈頭蓋臉的耳光還是扇在了我臉上。我的眼鏡一下就飛到了地上,我馬上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大喊起來,一絲方言的痕跡都沒有,我用純粹的意大利語喊道:

「你看你做了什麼?你打碎了我的眼鏡,因為你的緣故,我不能再學習了,我再也不去學校了。」

我母親一下子僵住了,她正在打我的手,也像一把斧頭一樣停在空中,我的小妹妹埃莉莎撿起了眼鏡,輕輕說:

「拿著吧,萊農,你的眼鏡沒摔壞。」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