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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凡諾和裡諾一下子就闖了進來。莉拉要比之前一個星期更加深情,她擁抱了斯特凡諾,讓他擁抱了自己。斯特凡諾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她打開來看到一條金鏈子,上面帶著一個心形墜子,這時候她發出了一聲歡呼。

當然,裡諾給皮諾奇婭也帶了一個小禮物,皮諾奇婭也竭盡全力,想和莉拉一樣表現得歡呼雀躍,但她還是掩藏不住她自己的痛苦和脆弱。裡諾的親吻和擁抱,還有禮物,讓她匆忙地掩蓋了自己的內心,使她恢復到了一個幸福的妻子的模樣,但持續的時間很短,她的嘴唇開始顫抖,她的眼淚像噴泉一樣,她用哽咽的聲音說:

「我已經收拾好行李了,我一分鐘也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裡諾笑了,這種強烈的愛情讓他很感動。他回答說:「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最後他明白,他妻子想告訴他的不僅僅是有多想念他,她說的是她真的想離開,她已經做好準備了,她通過那種讓人無法忍受的哭泣來表達她要走的決心。

他們關上房門商量,但商量的時間很短,裡諾回到我們跟前,對他母親吼著說:「媽媽,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母親還沒回答,他就惡狠狠地對著妹妹說:「假如是你的錯,假如真是你的錯,我會打破你的臉……」然後他對著他妻子的方向吼了一句:「夠了!我受夠了,煩死了,你趕緊出來,我很累,我想吃飯。」

皮諾奇婭腫著眼睛出來了。看到她以後,斯特凡諾開了一個玩笑,想緩解一下情緒,他擁抱了妹妹,歎了一口氣說:「啊,我的寶貝妹妹,你們這些女人真讓我們抓狂啊。」這時候,似乎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抓狂時的情形,他親了親莉拉的嘴唇,看到另一對那麼不幸福,他感覺自己非常幸福,因為他們倆現在出乎意料的快活。

所有人都坐在桌子前,農齊亞一聲不吭地給我們盛飯。但這次是裡諾受不了了,他吼著說他肚子不餓了,他把滿滿一盤子蛤肉麵條摔到了廚房中間。我覺得很害怕,皮諾奇婭哭了起來。斯特凡諾的語氣也變了,變得很不耐煩,他對妻子說:「我們走吧,我帶你去飯館吃。」他們在農齊亞和皮諾奇婭的抗議聲中離開了廚房,一陣寂靜之後,我們聽到了「蘭美達」摩托發動的聲音。

我幫著農齊亞把地板擦乾淨。裡諾站了起來,回房間去了。皮諾奇婭把自己關進了洗手間,但過了一會兒,她就到房間裡去找她丈夫了,關上了房門。這時候,農齊亞開始嘟囔了,似乎忘記了自己是一個非常溫順好脾氣的婆婆:

「你看到沒,那個爛婆娘讓裡諾多受罪!她到底怎麼啦?」

我跟她說我不知道,事實上我也確實不知道,整個晚上我都在安慰她,把皮諾奇婭的情感合理化。我說假如我肚子裡懷著孩子,我也會和她一樣,想一直待在丈夫身邊,感覺到自己受到保護,感到放心,我承擔作為母親的責任,他承擔作為父親的責任。我說假如莉拉來這裡是為了生孩子,能看出來,這個療養是非常有效的,海水在她身上起到了作用。你看看斯特凡諾來的時候她臉上的幸福表情就知道了。皮諾奇婭已經備受寵愛,她渴望日日夜夜每分鐘都和裡諾恩愛,否則的話,她內心會不安和痛苦。

那個時刻,氣氛很祥和,我和農齊亞已經收拾完了廚房,鍋碗瓢盆都洗得乾乾淨淨,她對我說:「萊農,你真會開導人啊!你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她的眼裡湧出了淚花,嘀咕說,莉拉本應該上學,那是她的命運。「但我丈夫不願意讓她上學,」她接著說,「我也沒有辦法反對。那時候家裡沒有錢,否則的話她也會和你一樣,但她後來結婚了,她走上了另一條路,再也回不了頭了,我們都受生活擺佈啊……」她祝我幸福,「你要找一個像你一樣,上過學的小伙子。」她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薩拉托雷的兒子。我否認了,但我告訴她,第二天我要和尼諾去爬山,她非常高興,還用香腸和奶酪給我做了一些三明治。我把那些三明治用紙包了起來,放進袋子裡,和我去海邊用的毛巾還有其他東西放在一起。她讓我出去的時候要自己小心,然後我們就互道晚安了。

我回到我的小房間裡,關上房門開始讀書,但很難集中注意力。心想,第二天早早出去,一定會很舒服,空氣清新又芬芳。我喜歡大海,甚至喜歡皮諾奇婭還有她的哭泣和爭吵,以及莉拉和斯特凡諾之間的和解,他們的感情每個星期都在增進。我多麼渴望尼諾啊!希望每一天他都能出現在我身邊,和我的朋友們在一起,多麼高興啊,雖然他們相互不瞭解,雖然有時候我們無法掩蓋內心深處的一些壞情緒。

斯特凡諾和莉拉回來了,我聽到了門打開和關上的聲音,聽到他們在壓低了嗓門說話,聽到了他們開水龍頭沖洗的聲音。我關上了燈,我聽到窗外蘆葦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雞圈的騷動聲。最後,我睡著了。

但我馬上醒了過來。我屋裡有人!

「是我。」莉拉低聲說。

我看到她坐到了我的床沿上,我想打開燈。

「別開燈。」她說,「我只待一小會兒。」

但我還是打開了燈,坐了起來。

她就在我的眼前,身上穿著一件發白的粉紅色睡衣。她的皮膚曬得黝黑,顯得她的眼白很白。

「你看到我今天游得多遠了嗎?」

「你很棒,但今天你讓我很擔心。」

她非常自豪地搖了搖頭,微笑了一下,就好像說她在海裡已經很自如了。忽然,她變得很嚴肅。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尼諾吻了我。」她說。她一口氣說了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個懺悔的人,甚至嘗試對自己掩蓋一些無法坦白的東西,「他吻了我,但我緊閉著嘴唇。」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