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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同居生活持續了二十三天。她離開了之前的生活,她越來越輕鬆;她離開了結婚後享受到的富裕生活,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她離開父母、弟弟妹妹、裡諾,還有她的小侄子,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憂傷;她的錢會花完,但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唯一在乎的事情是和尼諾一起醒來,一起睡去,在他學習或者寫東西時,陪在他身邊,他們會進行激烈的討論,會激起她頭腦裡的風暴。晚上他們一起出去,一起去電影院,去參加新書推介會,或者政治辯論。他們經常回家很晚,他們走回家,兩個人緊緊挽在一起,為了御寒,或者是躲雨,他們會一邊走,一邊嬉笑打鬧。

有一次他們一起去聽一個作家的講座,他寫書,也拍電影,他的名字叫帕索裡尼。所有和他相關的東西都會引起爭議,尼諾一點都不喜歡他,他撇了撇嘴說:「他是個娘娘腔,喜歡亂搞,沒別的。」他有些不願意去,說他更願意在家裡學習。但莉拉很好奇,拉著他出去了。那次見面會的地方,就是以前加利亞尼老師讓我去參加活動,我拉著莉拉一起去的地方。她聽了講座後非常激動,拉著尼諾到了作家跟前,她想和帕索裡尼說話。但尼諾有些焦慮,想盡一切辦法要帶她離開,尤其是當他看到在對面馬路上有人在高聲叫罵。「我們走吧,」他很擔心地說,「我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法西斯分子。」莉拉是在打架鬥毆中長大的,她一點也不想抽身而去,最後尼諾拉著她到了一個胡同裡,她掙脫了,笑著回敬了那些罵人的人。她很快就順從尼諾的意思,離開了那裡,因為衝突開始時,她在那些鬥毆的人群裡看到了安東尼奧。他的眼睛和牙齒很耀眼,就好像金屬一樣,和其他人不同,他沒有叫喊。她覺得他打架太投入了,沒有看到她,但這件事情破壞了他們那天晚上的心情。在回家路上,她和尼諾的關係有些僵:他們就帕索裡尼談到的事情產生了很大分歧,就好像他們去的是不同的地方,聽了不同人的演講。不僅僅如此,他那天晚上開始懷念他們在馬爾蒂裡廣場的商店裡的那段時間,那些匆忙的、激動人心的幽會,同時他也感覺到莉拉身上那種讓他不安的東西。莉拉也發現了他的不耐煩,為了避免氣氛更加惡化,就沒有跟他說,那些打架的人中,她看到了一個城區的朋友——梅麗娜的兒子。

從那天開始,尼諾越來越不願意帶她出去了。他先是說他要學習,那也是事實,但有時候他會忍不住說,在公眾場合,她好幾次都有些過分。

「怎麼過分了?」

「你總是很誇張。」

「也就是說?」

他帶著怨氣列舉了一連串事情:「爭論的時候,你的聲音太大了,別人讓你小聲的時候,你馬上就和別人吵起來了,自言自語地和做講座的人搭話也不合時宜,你不應該那麼做。」

莉拉知道自己不應該那麼做,但她確信在和尼諾在一起,一切都是可能的,包括跨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那些重要的人物對話。在索拉拉的鞋店裡,她不是經常和一些重要人物打交道嗎?要不是通過她的一個客戶,他怎麼能在《晨報》上發表他的第一篇文章?那又怎麼樣呢?「你太害羞了,」她對他說,「你不明白,你要比他們都好,你做的事情要比他們的重要。」她吻了他。

但在接下來的幾個晚上,他總是找各種借口一個人出去。他在家裡學習,總是抱怨樓裡很吵,或者會歎息說他又要去找他父親要錢。他父親會問他一連串問題:你在哪裡住,在做什麼,你是不是在學習?或者,面對莉拉那種相距遙遠的事情聯繫在一起的能力時,他沒有表現出往常的熱情,而是搖搖頭,變得很不耐煩。

過了一陣子,他的心情那麼糟糕,考試成績那麼落後,為了繼續學習,他不再和她一起上床睡覺。莉拉說:「太晚了,我們去睡覺吧。」他會漫不經心地回答說:「你去睡吧,我馬上來。」他看著被子下面她凹凸有致的曲線,他渴望熱乎乎的被窩,但他也很害怕。他想:我還沒有畢業,我沒有工作;假如我不想浪費生命,我要加倍努力;但現在我和一個結了婚、懷著孕的女人在一起,她每天早上都要嘔吐,她打破了我的節奏。當知道《晨報》不會發表他的那篇文章時,他覺得很痛苦。莉拉安慰了他,建議他把那篇文章投給別的報紙。最後她補充說:

「明天我打個電話問問。」

她想給那個在索拉拉的鞋店認識的編輯打電話,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歎了一口氣說:

「你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

「為什麼?」

「因為那個爛人從來都對我沒興趣,對你也一樣。」

「不是這樣。」

「真是這樣,我又不是白癡,你只會給我惹麻煩。」

「你想說什麼?」

「我不應該聽你的。」

「我到底做了什麼?」

「你把我的腦子搞亂了。因為你就像一滴水:叮叮叮!如果一切不按照你的方式來,你就不放手。」

「文章是你構思的,你寫的。」

「是呀,但你為什麼讓我重寫了四遍。」

「是你自己重寫的。」

「莉娜,我們明說吧,你選一個你喜歡的事情,你回去賣鞋子,賣香腸,但你不要想著成為另一個人,還把我也搭進去。」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天,就好像神靈用一團霧把他們隱藏起來,讓他們不被打擾,享受彼此。這些話傷到了她內心深處,她對尼諾說:

「你滾!」

他憤怒地把外套套在毛衣外面,摔門離開了。

莉拉坐在床上想:他過十分鐘就會回到這裡。這裡有他的書、他的筆記,還有他的剃鬚刀和肥皂。最後她哭了起來:我怎麼會想著和他一起生活,想著幫助他呢?這是我的錯,我解放了自己的思想,我讓他寫了那些不該寫的東西。

她躺在床上等著,她等了整整一晚上,但尼諾到第二天都沒有回來,後來也沒有回來。

《新名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