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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總是很忙,那一年裡諾又逼著她註冊了學校,但她基本上都沒去上學,後來又沒有及格。她母親讓她幫著干家務,父親讓她待在店裡,她不動聲色,沒做任何抵抗,好像很高興兩件事都做。我們見面的機會很少——只有星期天做完彌撒之後,或者在教堂前面的小公園和大路邊上散步的時候。

她對我在學校的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總是充滿熱情地談論她父親和哥哥的工作,語氣裡充滿了崇敬。她得知,她父親年輕的時候想解放自己,從爺爺的鋪子裡逃走了——她爺爺也是鞋匠,在卡索裡亞的鞋廠工作了一段時間,他在工廠裡做過各種各樣的鞋子,包括軍靴。

她發現,費爾南多能用手工從頭到尾做一雙鞋子,他也會使用各種各樣的制鞋機器,切邊機、卷邊機和磨光機。她和我談論皮子、鞋面、皮革製品和皮革商,還有高跟、中跟、備線和鞋掌,怎麼上鞋底,還有怎麼上色拋光。她使用那個行業的術語,就好像那些詞都是有魔力的咒語,是他父親在一個魔法世界——卡索裡亞工廠裡學到的。他父親從工廠回來後,就像經過了一場洗禮,腦子裡裝滿了各種想法,但現在他更喜歡待在自己家的小鋪子:安靜的工作台、釘錘、鐵質的腳模、膠水和舊鞋子混合的味道。她充滿熱情,把我拉進那些詞彙的世界裡,她父親和哥哥通過他們的手藝讓人們穿上結實、舒適的鞋子,我覺得他們是整個城區最好的人。尤其是,在鞋匠鋪子裡度過了一天,每次我回到家裡,面對我的父親——一個非常普通的門房,我覺得有些自卑。

我開始覺得自己在學校是在白白浪費時間,有好幾個月,我覺得書本裡包含的所有能量和前途都沒有了。從學校出來,我總是悶悶不樂,我經過費爾南多的鋪子門口,就是為了看到莉拉在那裡幹活。她坐在鋪子最裡面的一張小桌子前,身子很消瘦,胸部一點都沒發育,脖子很細,臉也很憔悴。我不知道她具體在做什麼,但她好像很積極。透過玻璃門,我看到她待在哥哥和父親中間,他們都低著頭。她沒有書,也不用上課,沒有作業。有時候我會停下來,看櫥窗裡那些染了顏色的盒子,那些剛縫好、做好的鞋子,被用楦頭撐著,讓皮子撐開,為了穿起來舒服一點,我就像一個對他們的產品很感興趣的客戶一樣。莉拉看到我會向我打招呼,這時候我才會戀戀不捨地離開,我也向她打個招呼,她又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了。但通常是裡諾先看到我,對我做一個搞怪的鬼臉,讓我發笑。我覺得有些尷尬,不等莉拉看到我,就馬上跑開了。

一個星期天,我竟然熱情地和卡梅拉·佩盧索談起了鞋子。那時候,她著迷於照片小說2,買通俗雜誌《夢》。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她在浪費時間,後來我也看了一眼,就和她一起看了起來。在小公園裡,我們評論那些故事和人物對話——寫在黑色背景上的白字。卡梅拉在評論那些故事時,比我更加前言不搭後語,她總是把那些虛構的愛情故事扯到自己身上,就會說起了她真正的愛情——她對阿方索的愛。

我比她還要沉迷,有一次我告訴她,我覺得藥劑師的兒子吉諾愛上我了。她不相信,在她眼裡,藥劑師的兒子是一位高不可攀的王子,一個闊佬,永遠也不可能娶一個門房的女兒。

那時候我幾乎要把那件事講出來,就是藥劑師的兒子要看我的胸,我讓他看了,還賺了十里拉的事情。這時候,新一期《夢》雜誌鋪在我們的膝蓋上,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女演員的漂亮鞋子上。我覺得那是一個更有意思的話題,所以就拋開了胸脯的事情。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就讚美起那雙鞋子來,我讚美做出那雙鞋子的人。這雙鞋子那麼漂亮,假如我們穿上的話,無論是吉諾還是阿方索,都無法抵擋我們的魅力。我越說,越是尷尬地發現,我正在把莉拉最近的愛好變成了自己的愛好。卡梅拉漫不經心地聽我說話,然後她說她該走了。她和我不一樣,儘管她也在模仿莉拉,但她還是緊緊抓住那幾樣自己喜愛的東西:照片小說和愛情。

《我的天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