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P 最完美的離婚

還記得我寫過的第一個女孩兒A小姐嗎?那個工作了好幾年,薪水都基本上沒有漲的,愛抱怨的善良迷糊蟲?要講的這個故事,與她有關。

今年夏天,A小姐換住處了,室友是朋友介紹的,一個她原先不認識的女孩兒。

我問她:「這個室友什麼情況,靠譜嗎?」

「不管靠譜不靠譜了,先住著再說吧,找房子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實在不想折騰了……」

「那這個女孩兒是幹嗎的啊?你得知根知底呀。」

「有啥不知根知底的,她在MUJI(無印良品)工作。」

「那你豈不是可以管她要員工價或者免費商品什麼的啦?」

「要屁啊,她就是那兒的收銀員,估計也沒啥太大權限,不過等和她熟了之後我問問!」

這一番對話之後,我對她這個新室友還挺好奇的。因為這個牌子的東西簡直是充斥著我生活的各個角落。

就在此刻我敲字的電腦前,桌子上的筆筒裡幾乎所有的筆、旁邊放著的隨手記事牛皮紙封面筆記本、旁邊散出香味的小小的熏香機、牆上掛的壁掛式CD機,乃至身上穿的家居服和起居外套…… 都來自於這個MUJI。

我印象中,MUJI的店員,大多是文質彬彬,穿得乾淨利落,不急躁,很敬業,給人認真負責感覺的年輕人。我心裡暗暗地想,生活習慣邋裡邋遢,愛吃垃圾食品又不愛收拾的A小姐,能和那種我想像中的女孩兒處得來嗎?

A小姐搬家一段時間之後,她邀請我到她的新住處玩。她說她懶得換衣服出門接我,用短信發了一個具體的地址給我,說不難找,讓我自己找過去。

說實話,還沒進她家門,我就覺得,有不同。

那是一棟有一些年頭的居民樓,門口的門牌號碼大多已經磨損得不太清楚了。但在她家門口,掛了一個木質的、長寬各幾厘米的特別小的小黑板,上面用花體數字寫著門牌號——一看就不是出自A小姐的手筆。旁邊還用那種特別可愛的字體寫著小小的「Welcome(歡迎)」,然後還貼著磁石的小兔子和小熊的頭像。

披著頭髮的A小姐給我開了門,我又驚了一下。

這哪兒像她家啊?我上次去她上一個住處的時候,一開門,門旁邊堆的可樂罐子乒乒乓乓地倒了下來,我後來拿了一個大麻袋幫她清理好,拿到樓下賣掉,然後又賣了點臥室裡亂七八糟堆著的舊雜誌,錢剛好夠我們倆在她們小區吃一頓髒串兒了。

可眼前的這個客廳簡直太整潔了,我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板顯然是當天剛拖過的,鞋子們都安然地成雙成對地待著,沙發前用舊雜誌整齊地堆出來了一個可以放東西的小茶几,所有的遙控器都裝在一個分類掛袋裡,陽台上的雜物也都堆得井然有序。唯一不和諧的就是桌子上的那幾個空的飲料瓶子和亂七八糟的餅乾包裝紙——這顯然是坐在沙發上看韓劇的A小姐剛剛弄的。

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驚訝:

「我的室友簡直是個天使!每天都會把屋子收拾一遍才會去上班,我現在簡直像生活在天堂一樣!」

「你也知道屋子乾淨了,人就會舒服啊!她現在人呢?」「她是店員,她不休週六日的,每週一她在家。」

「那你那麼邋遢,她沒意見啊?」

「所以說她是天使啊!可任勞任怨了,是一個標準的服務型人才。」

「那她天天這麼收拾,你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一開始那幾天我確實挺不好意思的,跟她說要不然倆人輪班拖地幹活吧,我也沒幹活的習慣,有一次我早上起床拖了一次地,拖得也不怎麼好,她非不讓我干,說自己把拖地當晨練了……星期一她在家的時候,還給我做晚飯,她做菜可好吃了!」

「你真是太幸福了啊!」

「是啊,我現在覺得我就是那種日本的上班族老公,家裡有一個超級賢惠懂事的老婆啊!哈哈哈!」

A小姐得意地笑著。我心想,和這麼一個室友在一起,真是挺好的,起碼能督促自己也養成好的生活習慣吧,近朱者赤嘛。

不過,當我推開A小姐自己房間的房門時,我發現,這裡的環境依然如故,和外面的客廳,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所以我現在沒事就待在客廳裡啊。」她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那天下午,我在她家待了挺長時間。本來很想見一下這個新的天使室友的,但這個神秘的天使那天要晚上10點才下班,我不想等到那麼晚,就提前回家了。

八月初的一天,A小姐給我發了一條語音微信:「親啊,你真的紅了!」

「啥意思?」

「就你在豆瓣上寫的文章《兩個女孩》啊,我室友都看見微博上的轉發了,說是她一個特喜歡的女作家都轉了!」

「那她發現這個原型是你了嗎?」

「她轉給我看了,說覺得裡面寫的A小姐跟我有點像,又說不太像。」

「然後呢?你告訴她,A就是以你為原型寫的了嗎?」

「告訴了啊!我說這是我的好朋友寫的,她簡直對我刮目相看啊!她說她自己有點像B小姐,說我和她就是A和B的組合。她還說想見見你呢。」

我和A小姐隨即定下了一個約會。即將到來的那個週一的晚上,A從公司下班直接先來我家會合,然後一起去她家吃飯,一起和神秘的天使室友暢聊一番。

那天,還沒推開門,我就聞見了一股濃濃的,由飯菜香味組成的「家的味道」。

A小姐邪魅一笑:「怎麼樣?我幸福吧?」隨即拿鑰匙開了門。一個戴眼鏡、長著一張文靜小圓臉的女孩兒正從廚房端著一盤子菜往餐桌上擺:

「你們回來得正好!最後一個菜剛剛做好,再晚一點就得重新熱一下啦!」

我一看餐桌,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這也太豐富了點吧。擺成一圈的茄汁燜大蝦,散著香氣的香煎茄盒,色彩又清爽又誘人的苦瓜紫薯圈,還有我一直想吃但不會做的蓑衣黃瓜,主食是老北京飯館才有的「糊塌子」,還有熬得又濃又香的八寶粥… …看見這一桌子菜,我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A小姐可以永遠和這個天使一起住就好了,我就可以經常來蹭飯吃了!」

像一個天使一樣的P小姐還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喜歡不喜歡吃我做的飯,先嘗嘗吧,別客氣啊。」

對下廚沒什麼天分的我趕緊向她表白:

「簡直太喜歡了!就喜歡這種北方家常菜!我乾脆也搬來和你們一起住得了!小A真是太幸福了!」

A小姐與我都狼吞虎嚥地吃著,P小姐一邊吃一邊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兩個單身女孩兒的宿舍,竟也有了一種溫暖的家庭氛圍。

吃完飯,我要去洗碗,P小姐硬是不讓,客氣了一番後,A總結陳詞:

「你就讓小P去吧,你搶不過她的!而且她對廚房整潔的要求很高喔。」

P笑笑地收拾著:

「嗯,沒錯,小A說了,我是服務型人才!你們這種創意型人才就不要和我爭啦!」

毫不利己,專門利人,輕言巧笑,不給人帶來任何壓力。簡直是天使下凡間啊。

收拾完以後,我們三個人一塊兒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週一的節目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就開始聊一些瑣碎的小事。

因為我很熟悉MUJI的產品,就和她交換了好多對這些品牌的看法,問了一些關於她們店裡的細節佈置、櫥窗設計、打折時間之類的問題。遇到我這個「資深粉絲」,P小姐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很細心地追問了我的生活習慣,向我推薦了好幾種她自己覺得很好很適合我,但我以前都沒有注意到的商品。我們瞬間熟悉了起來。

話題的間隙,我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句:

「小P啊,你這種類型的,肯定是不少男人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啊,將來誰娶了你,簡直是太幸福了!」

我是隨口問的,她也隨口接茬兒:「我剛離婚啊。」

正對著電視嗑瓜子的我反應了兩秒鐘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沒心沒肺的A小姐還在繼續吃零食,一邊說:

「對啊,她就是剛離婚,又不想在家裡聽家人嘮叨,所以才出來租房子的嘛。」

P的「剛離婚」這句話說得真讓我挺驚訝的,雖然她看起來輕輕鬆鬆,可我覺得,我剛才可能無意中觸碰了人家話題的禁區,就對她說對不起。

她依然顯得很輕鬆:

「沒事兒,我不介意的,也沒那麼嚴重。」我只好生硬地轉換話題:

「要不然咱看個什麼劇吧。」

A小姐接話:

「你上次跟我推薦那個日劇,你特喜歡那個演員演的,就那個我看了一半沒看完的,叫什麼來著?就看那個吧!」

我是個日劇迷,經常會向A小姐推薦「本季精選」,她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看。其實,我之前向她推薦的那部劇的名字叫《最完美的離婚》。可我覺得「離婚」這個詞在當時的氣氛下還是挺敏感的,只好裝不知道:

「是新版的《一吻定情》吧?」

「不是不是,《一吻定情》我已經看完了,就是那個,你喜歡的那個男演員,特瘦的,那個劇裡,他跟他老婆第一集就要離婚,就那個!」

「……《最完美的離婚》。」

P好像看出了是我在故意掩蓋,噗嗤一笑:

「沒事兒,咱就看這個吧,我看看他們這個婚離得到底怎麼個完美法。」

我之前已經看完了這個劇,但因為太喜歡,就說從哪一集看都可以,重溫任何一個片段都可以的。A說她上次看到第六集了,我們把前情提要跟P大概講了講,於是我們就從第七集開始看。

我喜歡的瑛太在這部劇裡演了一個非常整潔有序的「食草男」,他的「前妻」則是一個看起來有點粗魯、神經大條,但心思卻不失細膩的普通女孩兒。因為房子和長輩等等因素,兩個人離婚後還一直都處於同居狀態。男二號的個性也很突出,在我看來,他是一個又敏感又自私又花心的藝術青年。

這部劇最大的哭點就設置在第七集,女主角在即將搬離他們住的小房子的時候,給男主角寫了一封信,表達了對他的那份獨一無二的愛,信的細節寫得十分豐富,畫面也是衝著催人淚下的路子去剪輯的。女主角寫完信之後,就把信撕掉了,只留了一張簡單的紙條給了男主角,說冰箱裡有做好了的食物,不要忘了吃云云。

看到這裡,我們三個人都哭了。

聽完片尾曲,我們仨開始討論片中人。

我和A都特別喜歡瑛太演的濱崎光生,瑛太是我的本命,他演什麼我都喜歡,而A則特別喜歡劇中設置的這個人物,覺得他又笨又可愛,簡直萌爆了。我倆討論了半天之後,小P小心翼翼地插嘴:

「可是我對這種男的沒感覺啊,你們不覺得男二號特有魅力嗎?」我倆一致反駁:

「有啥魅力啊?又陰暗又自私的一個男的!」

「可我就是喜歡這種人,從小就喜歡。你們不覺得,他雖然戲份不多,但是那種孤獨又有才華的勁兒特別迷人嗎?」

「……不覺得。」

「好吧,剛跟我離婚的……喔,我前夫,就是這種人。」

A從不吝在各種不恰當的時機體現自己的沒心沒肺。她對我說:

「哎,你知道她前夫是誰嗎?我覺得沒準你應該認識!」「啊?是誰啊?」

P自己說出了這個名字。這是一個音樂製作人,圈外人知道他的應該不多,但在圈裡應該算是小有名氣吧。我以前採訪的時候在錄音室或排練廳見過幾次這個人,也互相留過名片。雖然我和他並不熟,但以我對那個人的印象,怎麼也看不出來是結過婚的男人的樣子,有種「搞藝術的」那類人特有的又放浪不羈又鬆鬆垮垮的樣子。

她說:

「是吧?所有人都不會覺得他結過婚,我們倆那時候一直都是半隱婚狀態,除了身邊幾個最好的朋友,誰也不知道。」

「可是……你們倆看上去也不是一路人啊?怎麼會走到一起的呢?」

「他是我一個初中同學的朋友,我那個同學一直說我們倆特別合適,說什麼『他能滿足你對男人的全部想像,你也能滿足他對女人的全部想像 』。等於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就去見了一面。」

「果真是滿足想像了?」

「基本上是吧。我們倆認識半年就結婚了。我一結婚就把工作給辭了。當時我在一個旅行社工作,挺累的,工資也不高。他也是挺懶的一個人,好多活兒看不上就不接了,剛結婚的時候,他下決心說要賺錢養活我,說讓我安心在家照顧他,給他做飯。他呢,就出去多接活兒,好好賺錢。」

她說得很平靜,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我認識的其他離婚人士,往往要麼就是對這段過往的婚姻絕口不提,要麼就是對前任伴侶大加抱怨。像她這種態度的,還真是挺少見的。

A接話:

「全職主婦,不用上班,多好啊。簡直就是我的夢想!」

「我的朋友都說其實當時根本不應該辭職,如果不和社會脫節就好了。但我覺得其實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就算當主婦,我也沒有完全脫離社會的。關鍵問題是我和他不是一類人。他總是會在家招待他那幾個特別好的朋友,我就給他們做一桌子菜,大家吃完之後,能誇我幾句,但他們說自己的話題的時候,我壓根兒就聽不懂。我總覺得挺自責的,覺得自己只能像一個老媽子一樣,卻沒辦法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

我問:

「可是你們兩個人為什麼要隱婚呢?你慢慢進入他的圈子,多認識一些他的朋友,不就能和他有進一步的交流空間了嗎?」

「你知道他有一個樂隊吧?還是有挺多粉絲的,他就說,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結婚的事情。還說他當時事業上還不是很成功,他的好幾個哥們兒都已經算是功成名就了,不想說自己已經結婚的事,怕人家笑話。」

「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別人都這麼說,但我還是挺能理解他的。他是搞藝術的,心比較高,也挺敏感的,跟一般人不一樣……」

說到這兒,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在這個圈子,見過太多打著藝術家旗號的loser(失敗者)。他們往往會有一些小名氣,寫過幾首還可以的歌,畫過幾幅賣了點錢的畫,或者只有不多還算拿得出手的詩和文章。他們沒什麼錢,也沒有踏實的心態,更沒有其他可以引以為榮的資本,卻總是荷爾蒙過剩,並且總能打著一種叫作「情懷」的旗號招搖撞騙。如果我比現在年輕幾歲,我可能並不覺得這種人的行為有多麼討厭,當然這一類人裡也確實有真正純良的好人,但以我現在的、很現實的眼光來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確實是以情懷之名,行騙人之實,甚至很多時候,把他們自己都騙了進去。

我剛剛看了一個馬上要上映的電影的預告片,裡面有一句台詞讓我一聽到就不想看下去:

「我想回到許多年前,那個吉他一出,姑娘全撲的時候……」畫面上,幾個傻老爺們兒在舞台上彈著拙劣的旋律,自以為這就是他們的「搖滾夢」,並意淫著全世界的女孩兒都會為他們傾倒不已。這畫面讓我極其反感。

以我對「這種人」共通特性的瞭解,我確定,她那位曾經與我有過幾面之緣的前夫的秉性,應該和我對這種人的認知差不多,就算可能要好一點,程度也有限。

我問她:

「是他先提的分手吧?」

「是的,結婚前他是個瘦子,只有不到120斤,和我結婚一年,長了三十多斤,他怪我做飯太好吃了,讓他不思進取。他因為這個提了好幾次,要和我分手。」

「他開玩笑吧?」

「不是,是真的。我們吵架的時候,他說的。」

「你確定是因為這些嗎?不是他有外遇什麼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總說我太溫敦,吵架都吵不起來,和我說話像是對牛彈琴。還說,別人都說我是賢妻良母,博取人家同情,就越來越顯得他是個混蛋。我給他太大壓力,讓他沒法做人。我說也說不過他,心裡也覺得委屈和自責,慢慢地就覺得可能還是分開會比較好。」

「你可千萬別被他洗腦啊。不過分手還是分得對,你確實是賢妻良母型的好女孩兒,他也確實是個混蛋啊。」

「後來我真的在想,我這樣的性格,看著好像是挺好的,可又有什麼用呢?他娶了我回家,倒真的不如雇一個老媽子。」

「你也未免把自己放得太低了吧。」

「我的毛病就在這點啊。他以前總說我這點不好,老為別人著想,把自己放得太低,反而給別人帶來壓力。我心裡就總在想,我一定要改變這個性格,一定不能給他帶來壓力,可是我越想改變,就越彆扭,然後他就越不滿意,說我能不能有一點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空間?說我做的那些努力,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然後就衝我發火……」

多可愛,又多可憐的女孩兒。我不免有點唏噓。A聽得有點氣:

「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分明就是一個極品啊,你這屬於典型的遇人不淑。就別替那個混蛋著想了,我要是個男的,一定娶你,然後好好珍惜你。」

「小A,你知道嗎?我一直挺羨慕你這樣的女孩兒的,包括咱們剛才看的那個劇裡面的女主角。你們活得自由自在,從來都不會考慮很多,也不會給別人帶來任何壓力。可是我真的不行,天生就是這種思維習慣,總在琢磨著自己該怎麼做,才會讓所有人都開心。這兩年才知道,所謂的這種顧全大局的性格,真的挺可笑的。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為別人做的,不一定是別人想要的,反而給別人造成壓力,得不償失,自己的事情往往也沒辦好。」

我也忍不住開口:

「你真的不要檢討自己的性格,你知道嗎?你這種性格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你只是之前找錯了人,沒有站到合適的位置而已,以後一定會好的。」

一直很平靜的她笑了:

「也許吧。我覺得現在就挺開心的,一個人過得簡簡單單,這份工作也挺適合我的,覺得自己的細心和周到,也還算是一個優點。你們還老找理由誇我,有時候總是被小A誇得都挺不好意思了。有時候真覺得幹嗎要去找什麼珍惜我的人啊,如果就這樣一直到老也不錯啊。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就像重生了一樣,以前的那些事兒也慢慢不想了,真的挺好的。」

夜已經深了,晚風從窗戶外面吹進來,把窗簾吹得飄起來了。我和P一起去關窗戶,皎潔的月光灑在她臉上,她的神情無比安然。

那天,我們三個人一直說到凌晨。她倆第二天還得上班,A小姐嚷嚷著困了就去睡了。太晚了,我也不想回家了,就在她們家的沙發上湊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我隱約聽見P小姐起床的腳步聲和她輕輕關門的聲音,使勁兒想睜開眼跟她打個招呼,卻怎麼都睜不開。過了有一個小時,我被A小姐慌慌張張的聲音吵醒了:

「快起床,我得趕緊去上班了,遲到了遲到了!啊!太好了,小P又留了早餐!」

我睜眼一看,桌子上放著兩份她自己做的三明治,麵包夾火腿和雞蛋,在白色的瓷盤裡擺得整整齊齊,餐桌中間的花瓶下面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廚房裡有豆漿,我早上剛出去買的。你們想喝熱的就可以熱一下再喝。」

A小姐一邊大吃,一邊嘟囔:

「你說,就連我室友這麼好的女孩兒,都離婚了,簡直太不公平了,唉!好男人難找啊!」

我到廚房裡去拿豆漿。香甜的豆漿應該是現磨的,還帶著一些溫熱。在天使留下的令人安心的溫度裡,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女孩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