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女冒險家 第二十五章 古堡取寶

每年6月的第一個星期六,馬蒂尼伯爵都要舉辦一次為巴黎兒童醫院捐助的舞會。出入這樣的場合,男子們一個個衣冠楚楚,英姿勃發;女賓們更是裝束入時,爭奇鬥艷。每位賓客的門票價雖然高達一千美元,世界各地的社會名流卻總是如期翩翩而至。

馬蒂尼古堡位於安第伯斯海岬,是法國的風景名勝地之一。精心修飾的環境巧奪天工,而古堡本身則已有數百年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5世紀。招待會之夜,大小兩個舞廳中擠滿了衣著華美的賓朋,身穿別具一格制服的侍者來回穿梭,向人們遞上一杯又一杯的香檳酒。舞廳裡擺放著寬大的冷餐桌,成套的喬治式大銀盤中盛放著各色點心小吃,花樣之多,做工之精,令人讚不絕口。

特蕾西身穿一件鑲著白色花邊的長裙,頭髮綰成一個高高的髮髻,用一支鑽石簪別住,誰見了也不免心旌搖蕩。此刻,她正與晚會的主人馬蒂尼伯爵跳舞。馬蒂尼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鰥夫,身材不高,極重儀表,他臉色略顯蒼白,但五官端正而小巧。這伯爵每年為兒童醫院捐助而舉辦的舞會是一個騙局,岡瑟·哈托格曾告訴特蕾西。百分之十的收入給兒童——百分之九十進了他自己的腰包。

「您的舞跳得好極了,公爵夫人。」伯爵說。

特蕾西莞爾一笑。「那也是因為我的舞伴囉。」

「我過去怎麼從未見過您?」

「我一向住在南美,」特蕾西解釋說,「也許可以說住在叢林裡。」

「怎麼可能?」

「我丈夫在巴西有幾處礦產。」

「啊,您丈夫今晚也來了?」

「沒有。很不湊巧,他得留在巴西照管業務。」

「他不走運,可我走運了。」搭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挽得更緊了。「我希望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我也是。」特蕾西喃喃地說。

特蕾西的目光越過伯爵的肩頭,突然看見了傑夫·史蒂文斯,他皮膚黧黑,結實健壯得簡直有點過分。他也在跳舞,舞伴是一位漂亮、苗條的淺黑型女郎。她身穿一件猩紅色塔夫綢長裙,身體緊貼著他,生怕他跑了似的。傑夫也一眼看見了特蕾西,微微一笑。

這雜種是應該心滿意足了,特蕾西忿忿地想。前兩個星期,特蕾西精心謀劃了兩次行竊。她潛入第一幢房子,打開了保險櫃,卻發現裡面是空的。傑夫·史蒂文斯捷足先登了。第二次,正當特蕾西躡手躡腳向看準的那幢房子摸去時,突然聽見汽車加速的引擎聲,她一眼瞥見傑夫正奪路而逃。他又一次讓她的計劃落空,實在使她火冒三丈。這一回,他又來到我準備下手的地方,特蕾西想。

傑夫與他的舞伴移到了身旁,傑夫微笑著說:「晚上好,伯爵。」

馬蒂尼伯爵報以微笑。「啊,傑弗裡,晚上好。您能光臨,我真高興。」

「我是不會錯過的。」傑夫的目光隨即移向摟在懷裡的妖冶的女人。「這位是華萊士小姐。馬蒂尼伯爵。」

「幸會,幸會!」伯爵旋又轉向特蕾西。「公爵夫人,我向您介紹華萊士小姐和傑弗裡·史蒂文斯先生,好嗎?德拉洛薩公爵夫人。」

傑夫眉毛揚,顯出疑惑。「對不起,我沒聽清。」

「德拉洛薩。」特蕾西語調平平地說。

「德拉洛薩……德托洛薩。」傑夫打量著特蕾西。「這名字有點耳熟。啊,當然囉!我認識您的丈夫。這位親愛的老夥伴也在這裡?」

「他在巴西。」特蕾西覺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

傑夫淡淡一笑。「啊,太不湊巧了。我們過去經常在一起打獵。當然,那是在他出事之前。」

「出事?」伯爵問道。

「是啊。」傑夫的語調有點淒惋。「他的槍不慎走火,傷了他那個非常敏感的部位。這只是那些蠢事中的一樁。」他轉向特蕾西。「他還有希望恢復正常嗎?」

特蕾西平平淡淡地說:「我肯定,總有一天他會像你一樣正常,史蒂文斯先生。」

「啊,那就好。請您回去以後轉這我的最誠摯的問候,好嗎?公爵夫人?」

一曲終了。馬蒂尼伯爵帶著歉意對特蕾西說:「請原諒,我親愛的,作為主人,我還有幾位需要去照顧一下。」他捏了捏她的手。「別忘了,您坐在我這一桌。」

伯爵走後,傑夫對他的伴侶說:「我的小天使,你是不是在你的手提包裡放了幾片阿斯匹林?能不能替我去取一片?我的頭疼得厲害。」

「啊,我可憐的寶貝兒。」她眼中流露出仰慕的神情。「我馬上就回來,親愛的。」

特蕾西目送她飄逸而去。「難道你不怕她會帶給你糖尿病?」

「她很甜,是嗎?你最近怎麼樣?公爵夫人?」

特蕾西不想讓周圍的人看出他們在鬧彆扭,微微一笑。「這實在與你無關,對嗎?」

「哦,太有關係了。其實,正因為我非常關心,我才給你一些友善的勸告。甭打這座古堡的主意。」

「什麼?你想先下手為強?」

傑夫挽住特蕾西的胳臂,拉她走到鋼琴附近的一個僻靜處。一個黑眼睛的青年男子正在彈奏一些美國電影插曲,他乒乒乓乓地砸著琴鍵,把這些樂曲彈得不成樣子。

樂曲聲中,只有特蕾西能聽見傑夫的說話聲。「的確,我有一個小小的計劃,但是太危險了。」

「真的?」談話到這會兒,特蕾西才覺得有點意思。

她為自己停止遊戲,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而感到快慰。希臘人有過一個合適的字眼,特蕾西想道,偽君子就是從希臘語的「演員」一詞衍化而來。

「聽我說,特蕾西。」傑夫的語調變得嚴肅起來。「不能幹這件事。首先,你就別想活著脫身。他們在晚間放出一條能咬死人的狗把守著。」

突然,特蕾西變得全神貫注。傑夫自己正在策劃如何對這幢房子下手。

「每一扇門窗都連接在一個電路裡。報警系統直接與警察局連著。即使你設法進入房子的內部,整幢房子都處於密密麻麻的紅外線包圍之中。」

「這些我都知道。」特蕾西有點沾沾自喜。

「你一定也知道,當你進去時,紅外線並不觸發警報器。而當你出來時,警報器就響了。它對熱變化很敏感。要想逃出來而不觸發警報器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對此一無所知。傑夫是如何瞭解到的?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他微微一笑。此時,她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更討人喜歡。「我真的不希望你被逮住,公爵夫人。我希望你在我身邊。你知道,特蕾西,我倆是能夠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的。」

「你錯了。」特蕾西斬釘截鐵地對他說。她看見傑夫的女伴急匆匆地向他們走來。「糖尿病女士來了。您好好受用吧。」

特蕾西踱步離開時,聽見傑夫的女伴說:「我給你帶來了一點香檳酒好把藥送下去,可憐的寶貝兒。」

晚宴之豐盛達到了奢華的地步。每一道菜都配以相應的酒,由戴著白手套的侍者斟上,那斟酒動作麻利純熟,無可挑剔。第一道菜是當地的蘆筍,蘸以鮮蘑清醬,接著是龍葵清燉雞。第三道是一片羊裡脊,配以從伯爵的菜園裡新摘的各色新鮮蔬菜。然後又是一道清脆爽口的奶油生菜色拉。

甜食包括用形狀不一的模子倒出的冰激凌,又端上了花籃吊燈似的一套銀盞,裡面盛滿了各式各樣的甜鬆脆餅。最後是咖啡和白蘭地。侍者向男士們遞上雪茄,女賓們則每人奉送一小瓶快樂香水,那香水瓶是用巴卡頓特水晶石製成,十分別緻。

晚宴以後,馬蒂尼伯爵對特蕾西說:「您剛才提到,很想看看我的一些藏畫。您現在願意去看嗎?」

「那太好了。」特蕾西回答。

伯爵的畫廊不啻是一座私人藝術館,裡面掛滿了意大利的繪畫大師、法國印象派畫家和畢加索的名畫。這些不朽的傑作,那神奇的色彩和表現形式,使這長長的大廳滿堂生輝。這裡有莫奈和雷諾阿,有凱納萊托、格瓦迪斯和廷托雷托。這裡有一幅梯耶波羅的十分精妙的佳作,一幅格爾契諾和一幅提香的作品,而且,還有幾乎滿滿一牆塞尚的作品。毫無疑問,伯爵的收藏是一份無價之寶。

特蕾西久久地、聚精會神地站在畫前,細細品味著一幅又一幅作品的精妙之處。「我希望這些畫都受到很好的保護。」

伯爵的嘴角上露出一絲微笑。「小偷曾三次打我的寶貝的主意。一個被我們的狗咬死了,第二個嚴重致殘,而第三個被判無期徒刑,關進了監獄。我的古堡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公爵夫人。」

「我這就放心了,伯爵。」

畫廊外劃過一道閃光。「開始放焰火了,」伯爵說,「我猜想您一定很喜歡。」他伸出乾枯的手,握住特蕾西溫軟的小手,領她走出了畫廊。「明天一早,我要去多維爾,在那裡我有一座海上別墅。下個週末,我邀請了幾位朋友要上那兒。也許您會喜歡的。」

「我想一定會的,」特蕾西懊喪地說,「可是我丈夫恐怕要坐立不安了。他非要我回去不可。」

放焰火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趁此機會,特蕾西把這幢房子的裡裡外外作了一番實地考察。傑夫說的是實話,在這裡要想把東西偷出去,成功的可能性的確微乎其微,但正是由於這一點,特蕾西愈加躍躍欲試。她知道,就在樓上伯爵的臥室裡,就有價值二百萬美元的珠寶首飾,連有六幅名畫,其中包括一幅萊納昂多的珍品。

這古堡是一座寶庫,岡瑟·哈托格曾對她說過,而且,它也的確像寶庫一樣戒備森嚴,如果不能做到萬無一失,決不可貿然行動。

現在,我已經制定了一個計劃,特蕾西想,至於它是不是萬無一失,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夜裡,天氣陰冷,特蕾西身穿一套黑色罩衫,腳登軟底膠鞋,戴著一雙柔軟的黑色手套,背了一個挎包,又來到古堡。她站在黑暗處看著,高高的圍牆給人以陰森可怖的感覺。恍惚之間,特蕾西腦海中倏地浮現出監獄的院牆,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她駕駛一輛出租麵包車,沿著這堵石牆,來到這莊園的後部。圍牆的另一側傳來一聲沉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繼而又是一陣狂吠,邪惡犬正高高躍起,向她這邊撲來。特蕾西彷彿已經真切地看見這條德國多伯曼獵犬的碩大的身軀和致人死命的利齒。

她向車內坐著的人輕聲打個招呼:「開始。」

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身黑色裝束,背著一個多層帆布包,走出車來。他手中牽著一條雌性多伯曼獵犬。獵犬正值發情期,院牆那邊的吠吼聲瞬間變成一種急不可耐的嗚咽。

特蕾西幫忙把母狗托舉起來。站在麵包車頂上,正好與院牆的高度相當。

「一,二,三。」她低聲數著。

兩人使勁一推,把母狗推過了院牆,落到院內。只聽見兩聲尖吼,接著是一連串沉悶而急促的鼻嗅聲,兩隻狗跑遠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特蕾西對她的同夥說:「我們去吧。」

那人點點頭。他叫讓·路易,是她在安第伯斯找來的。此人是一個慣偷,大半生都在監獄中度過。他不算太聰明,卻是一個專門對付鎖和警報系統的天才,在這項行動中可謂人盡其才。

特蕾西從車頂跨上牆頭,放下一卷軟梯,把一端固定在牆頭。兩人沿軟梯而下,腳下是一片草坪。整個莊園看上去與前一天晚上所見迥然不同。那時候,燈光通明,到處是歡笑的賓客,而現在,四下一片漆黑,顯得那麼荒涼寂寥。

讓·路易跟在特蕾西身後,膽戰心驚地四下張望,生怕多伯曼獵犬突然躥過來。

古堡的牆外爬滿了常青籐,這些百年老籐的葉蔓把古堡從上到下遮得嚴嚴實實。前一天夜裡,特蕾西曾裝做漫不經心地試驗過籐蔓的強度。此刻,她攀住一根籐蔓,往上爬去,邊爬邊往下張望。獵犬無影無蹤。但願它們再久久地忙上一陣。她暗暗禱告著。

特蕾西爬上屋頂,向讓·路易做了一個手勢,等他爬到身邊。她撳亮聚光手電筒,憑著針尖大小的一束微光,他們發現一扇玻璃天窗,但天窗緊鎖著。特蕾西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讓·路易從背上的帆布包中取出一把小巧玲瓏的玻璃刀。不到一分鐘工夫,他已將玻璃卸下。

特蕾西往裡一看,只見警報器系統密如蛛網的電線擋住了去路。「你有辦法嗎,讓?」她悄悄問道。

「這我能對付。沒有問題。」他從帆布包中取出一段尺把長,兩端帶鱷嘴鉗的電線。他慢慢地順出警報器電線的始端,將電線的外緣層剝去,用鱷嘴鉗接線連上警報器的另一端。然後,他操起一把鋼絲鉗,小心翼翼地將電線剪斷。特蕾西渾身緊張,彷彿警報器立刻會發出聲響,可是,一切平安無事。讓·路易抬起頭,咧嘴笑笑。「好了,完成了。」

活見鬼,特蕾西想。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倆又放下一卷軟梯,從天窗口爬入。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他們來到了閣樓。然而當特蕾西想起她即將面臨的一切時,心又怦怦地跳起來。

她取出兩副紅色鏡片的護目鏡,一副遞給讓·路易。「戴上眼鏡。」

她想出一個好辦法將多伯曼獵犬引開,然而紅外線警報器卻證明是一個更難解決的問題。傑夫說得對:整幢房子都處於密密麻麻的紅外線包圍之中。特蕾西接連做了幾次深呼吸。集中你的全部精力:運氣,放鬆。她強迫自己的思想集中在一個不容含混的事實上:當一個人進入紅外線時,並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他一旦移出,傳感器馬上測出溫度的變化,就會觸發警報器。不等小偷打開保險櫃,報警鈴聲早就響了,他還來不及幹任何事情,警察已經到了。

特蕾西覺得,這裡正是這套系統的薄弱環節,她需要設法使警報器推遲到保險櫃打開以後響。清晨六點半她終於找到了辦法。東西是能夠到手的,特蕾西的心頭又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激動。

現在,她將紅外線護目鏡戴上,房間中的一切都影影綽綽地籠罩在一片紅色之中。閣樓出口處前,特蕾西看見一道光束,如果不戴眼鏡,這道光束原本是看不見的。

「從它下面爬過去。」她警告讓·路易。「要當心。」

他倆從光束下面爬過,來到通向馬蒂尼臥室的一條走廊上。特蕾西又撳亮手電照路。通過紅外線護目鏡,特蕾西看見臥室門檻的下方又有一道光束。她小心翼翼地跳過光束,讓·路易緊跟在她身後。

特蕾西用手電向四面牆壁照去,牆上掛著名畫,那些令人難忘、令人崇拜的名畫。

一定要把萊昂納多的那幅拿來,岡瑟向她叮囑過。當然,還有那些珠寶首飾。

特蕾西取下這幅畫,翻過來放在地板上。她小心地把畫從畫框中取出,捲成一卷,放進背著的挎包裡。下一步是如何打開保險櫃,保險櫃在臥室另一端的壁龕裡,外面有一道簾幕。

特蕾西打開簾幕。從上到下,四道紅外線光束封住了壁龕,而且,這四道光束相互交叉,想要不切斷光束而接近保險櫃是根本不可能的。

讓·路易沮喪地凝視著這幾道光束。「該死的!我們沒法通過了。從下面鑽不行,從上面跳也不行。」

「你照我說的去做。」特蕾西說。她貼在他背後,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

「好,與我齊步走,先挪左腳。」

就這樣,他們向光束挪動了一步,又一步。

讓·路易喘著粗氣:「好了!我們已經進入紅外線了!」

「對。」

他們一直移到了光束的中央,幾道光束的交叉點上,特蕾西停下。

「好,仔細聽我說,」她說,「我要你走到保險櫃那邊去。」

「可這些紅外線……」

「別擔心。沒事兒。」她急切地希望自己是正確的。

讓·路易趑趄不前,好不容易才跨出了紅外線光束。一切平靜。他轉過身,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特蕾西。她一動不動,站在光束的交叉處,由於她的體溫,傳感器不會觸發警報器。讓·路易趕緊奔向保險櫃。特蕾西像木樁似的釘在那裡,她知道,只要她一動,警報器就響。

特蕾西側目斜視,看見讓·路易從背包中取出幾件工具,開始撥弄保險櫃上的旋鈕鎖。她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緩緩地做著深呼吸。時間靜止了。讓·路易彷彿永遠也打不開保險櫃了。特蕾西感到自己的右小腿酸痛,抽筋。她咬緊牙關,不敢移動一步。

「還要多久?」她低聲問道。

「十到十五分鐘。」

特蕾西彷彿覺得自己要一輩子站在那裡。左腿肌肉也開始抽筋,痛得她恨不得叫出聲來。她被光束釘在那裡,僵在那裡了。她聽見卡嗒一聲。保險櫃打開了。

「太闊了!這簡直是個大銀行!裡面的東西統統要?」讓·路易問。

「文件不要。只要珠寶。裡面的現鈔統統歸你。」

「謝謝。」

特蕾西聽見讓·路易把保險櫃上下翻了一遍。又過了一會兒,他向她走來。

「太棒了!」他說。「可是,我們怎樣才能不切斷光束而逃出去呢?」

「沒辦法。」特蕾西告訴他。

讓·路易眼睛發直了。「什麼?」

「站在我前面。」

「可是……」

「照我說的做。」

讓·路易戰戰兢兢地跨入光束。

特蕾西屏住呼吸。什麼事也沒發生。「好。聽著,慢慢地、慢慢地,退出這間屋子。」

「可是下一步?」讓·路易的眼睛隔著護目鏡鏡片顯得格外大。

「下一步,我的朋友,我們就拚命跑吧。」

他倆在光束中一英吋一英吋地往後退,朝簾幕方向,光束的始端挪動。到達頂端後,特蕾西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我說跑,我們就像剛才進來時那樣,一齊跨出。」

讓·路易一邊聽,一邊點頭。特蕾西感到他那矮小的身體在顫抖。

「跑!」

特蕾西轉身直奔門口,讓·路易緊緊跟上。他倆剛從光束中跨出,警報器就響了。那響聲,真是震耳欲聾,吵得人靈魂出竅。

特蕾西飛快地奔上閣樓,爬上樓梯,讓·路易緊跟著。他們跑到屋頂的另一端,攀籐而下,穿過那片開闊地,向掛著軟梯的牆根跑去。不一會兒,他們跳到牆外地面上。特蕾西躥上司機座,讓·路易在她身邊坐下。

麵包車沿小道衝下,特蕾西忽然瞥見小樹叢旁停著一輛小轎車。剎那間,麵包車的車燈照亮了小轎車的內部。方向盤前坐著傑夫·史蒂文斯,他身邊是一條大個兒多伯曼獵犬。特蕾西放聲大笑,向傑夫拋去一個飛吻,麵包車疾馳而去。

遠處傳來聞訊趕來的警車的嗡鳴聲。

《假如明天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