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離別曲》終於停了。將近十二點,喬安端著兩盤奶油海鮮意面從廚房裡出來,放一盤在我面前,壓根沒問我一句和魏冬的事,讓我感覺自己白哭了幾個小時。她讓我把冰桶裡的香檳打開。「怎麼不包餃子,不是皮和餡兒都幫你買好了嗎?」我問她。「不會包,我只會做那些土豪眼裡感覺高級的食物。」她打開香檳,「其實都不好吃,但很好看。」我強撐微笑。她幫我們兩個面前的杯子倒上香檳。我問:「這香檳有什麼講頭?」她搖搖頭:「超市買的,一百一瓶。」我驚呼:「你的東西不都很高級嗎?!」「都是酒精,一百的和一千的也沒什麼區別。況且我現在也沒錢買一千的。」她很是平靜,用叉子捲起麵條。「為什麼沒錢,不是客戶和晚會都搞定了嗎?」憂國憂民的我擔心起房租。「嗯,是都搞定了,全被馮緲緲拿去沖年終業績了,說我是剛入職的員工,沒資格去晚會。」我盯著喬安看,她盯著電視看。我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之前不是白幹了?心裡不難受啊?」她還是盯著電視,沒回頭看我,「當然不是白幹,但的確有點難受,只不過不會像你一樣帶著眼妝和隱形眼鏡哭得像個傻逼。」

「是啊,我特別好奇,你為什麼永遠不哭啊,還是,你其實是個太陽能的充氣娃娃,沒有流淚這個功能?」她終於轉頭看著我,「我也想哭過,但我媽告誡我哭的時候先摘隱形眼鏡,摘完隱形眼鏡就不自覺想要做個面膜,做完面膜塗好眼霜,我想辛辛苦苦保養好何苦再哭壞這一切,閉上眼,第二天又能開始戰鬥了。」她向我舉舉酒杯,把杯裡的香檳一飲而盡。以前聽別人說,在這座城市裡生活的每個女孩都有兩個靈魂,一個是女王,用來在白天與別人廝殺;一個是嬰兒,用來在深夜小聲宣洩。但是喬安,只有一個靈魂,天大的事兒只會讓她分心,變成午夜出租車裡的半分鐘走神。當我終於忍不住好奇,想在鐘聲敲響時探聽喬安的秘密,剛準備開口,門鈴響了。我心怦怦直跳,一定是魏冬,他一定也感覺到異常痛苦,想來挽回我們的感情。我光速閃到門邊,什麼都不說我要在第一時間擁抱他這個人渣。我做出餓狼撲食狀打開門,站著的卻是樓下放炮的男生。他下意識一閃,撐著牆嘲笑我,「喲,炸壞件衣服哭得跟傻逼一樣?剛才跑個屁啊,敲了整棟樓的門才找到你。」他遞我一隻紅包,「賠你那件衣服的。」「齊飛?」喬安舉著剛剛倒滿香檳的酒杯,看向門外,兩人表情都顯出久別重逢後的驚慌。「恭喜發財!」在強大信息量下,我語無倫次,伴隨著整點鐘聲再次不爭氣地流下鼻涕。

第3章

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一個傳說,說是如果一個人死了,卻沒人發現他的屍體,他的靈魂會一直遊蕩在人間,有身體沒心跳,有記憶沒血液,有感情沒呼吸。直到勤勞的人民警察在荒山野嶺挖出屍體,死人的靈魂才會煙消雲散。我從各種扯犢子電影電視劇裡看過這個情節,每一刻我都在提心吊膽,比害怕遊魂更擔心死訊降臨。死了的人欺騙著活人,活著的人欺騙著自己。我們因為恐懼所以常常逃避,編出了漂亮的謊話、精密的騙局,用來逃避我們不想承認的事實。可是,我們到底要摸著自己的胸口,面不改色地說出多少謊言,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呢?

《女王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