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環遊月球》

  儒勒-凡爾納使他的彈丸進入衛星軌道,可是巴比康則如同阿波羅十三號的宇航員那樣,將把彈丸帶回到地球上(1870)
  有一天,赫澤爾曾責備儒勒-凡爾納同時寫作3部作品;這位作家提出了辯駁。赫澤爾的責備不是毫無根據的:否!他不僅同時寫作3部作品,有時甚至在同一段時間裡同時構思好幾部作品。這是一種明擺著的危險,提醒一下他是有必要的。一種構思引出另一種構思;這種構思拋給讀者之後,又會像飛去來器2那樣返回來撞擊作者的腦袋,處於極度興奮的作者從中又會找到新的養2澳洲土人使用的一種武器,投擲後不中目標可返回原處。分。假如他放任自己繼續下去,勢必會引起混亂。儒勒-凡爾納好像毫不猶豫地暫時中斷他正在進行的創作,以便培養一下確實有其好處的外感觀念。我們已經知道,他在創作《哈特拉斯船長歷險記》那部曠日持久的作品時,曾突然地受到克魯博尼博士提出的一項假設所具有的詩意吸引住,以致將他的主人公撇在寒冷的極帶而一口氣寫完阿克賽在地心所作的旅行。在此期間,美國南北戰爭結束這個具有現實意義的事件又啟發他寫出了《從地球到月球》。這兩部作品剛剛脫稿,他便重新拿起《哈特拉斯船長歷險記》,並以開始動筆時那樣的熱情把它寫完。經過這段能使他的潛意識將仍舊零散的素材收集起來的間隔之後,他使處於休眠狀態的人物又重新充滿生氣。當水底旅行在漸漸推進和《格蘭特船長的女兒》在起草的時候,《神秘島》一直長期處於萌芽狀態。在一個永不息止地沸騰著的腦海中掀起的這些思想波瀾並沒引起任何混亂,每一部作品都保持其一致性和本身的生命。
  有人會這樣問,他怎麼可能想起他五年前拋到月球上去的那「3位冒險家」呢?當然,他可以讓他們重返地球,但正當他整個兒投入尚未結束的水底旅行之際,我們卻發現他「躲在他的彈丸裡,」怎能不叫人納悶呢?難道是他寫在《海底兩萬里》第二卷第九章的一句話使他的計劃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尼摩踏上大西洋洲已經沉沒的土地,凝思默想早已消逝的古代人,並向他們詢問人類命運的秘密,這時,「月亮透過深邃的海水,出現了一會兒,向這塊沉沒的大陸投下一些淡白的光芒。」
  我們都還記得,《從地球到月球》是以劍橋大文台台長的1份報告結束的。這份報告表明,哥輪比亞號發射的炮彈根本沒到達目的地,而是變成了月球的衛星,沿一條橢圓軌道環繞月球飛行。因這顆新的星體的全部請元尚未確定,這位天文學家作出兩種假設:或者是月球的引力終於把炮彈帶走,3位旅客說不定會到達目的地;或者是炮彈繞著月輪旋轉,直至世界的末日為止。這第二卷的引言告訴我們,這份報告寫得過於倉促,事實上還存在著第三種假設。
  讓這顆炮彈變成衛星的主意從一開始便醞釀成熟了,第一卷的題目就叫做《從地球到月球和環遊月球》。但這次月界旅行的第二部分在一段時間內還僅僅處於方案階段,實際上,儒勒-凡爾納只是在1868年才開始動筆。我們手頭上有他1868年12月31日在南特寫的一封信,該信說,他正在寫從月球返航。1869年2月,他寫完了月界旅行的第二卷,並「重寫了《海底兩萬里》第二卷的一半。」
  必須看到,在發表兩部作品之間的一段思考時間不是無益的。將一顆炮彈送至月球,必然遇到許多事實上難以克服的困難,作者曾指出過這些困難,並使用諧趣勉強地將這些困難掩蓋住了。儒勒-凡爾納隨即便明白——這是一個不小的功績——倘若他的主人公們停在月球上,那他們便無法從那裡離開。即使用火箭代替這顆炮彈,返航亦同樣難以實現;保證降落制動和擺脫月球引力所需的固體燃料裝料實在太大了;沒有原子發動機,因而有必要求助於重力作用。這艘太空船一旦在一條橢圓軌道上變成月球的衛星,便會因月球的引力而在另一半航程中加快速度。當推動力將它送回地球引力區時,只要使用不大的力便能改變它的飛行軌道並將它引向地球。
  有人會說,我們現代的宇航員已經成功地在月球上著陸,並成功地從那裡離開;但他們只是使用登月艙這種巧妙的方式才作到這一點的,登月艙比它脫離的飛船體要輕,因此可以只使用很少的燃料便能制動降落和從月面升起以重新返回軌道。巴比康既沒登月艙,也無法作空中停留,要返回我們這個星球,只能使用借輔助火箭作這種修正的手段。說實話,實現這些功績的不是固執地要在月球上降落的巴比康,而是我們的這位小說家。為了構想出這種返航方式,他研究了大量的天體力學資料。
  他是在1869年7月從克羅托瓦將稿子發出去的。《論戰報》將在出單行本以前發表這部作品。他想讓「一位值得信任的數學家」看一看稿子,因此希望「論戰報」不要催得太緊。
  我剛收到您的信,便將手頭上的工作全擱下來,好著
  手修改月界旅行,但至少得三四天功夫才能將整部書重
  審一遍,並按所提出的要求重寫第一章。搞完後,我立刻
  給您寄去。
  有一點值得注意,這部作品有些章節的科學性很強。
  甚至包含許多代數知識,因此,必須讓一位值得信任的數
  學家過一過目。我已經物色到這個人,他是貝特朗的合
  作者。
  他通過鐵路運輸將稿子發出去時,仍然為這種顧慮感到不安:
  我希望《論戰報》不要摧得太緊。我必須讓我的堂
  兄、數學家、貝特朗先生的合作者去作這件事。這事沒作
  完,我不想去冒這個險。裡面涉及到一些非常艱深的問
  題。
  1868年,當他正考慮為巴比康、米歇爾-阿爾當和尼卻爾的冒險旅行寫一部續篇時,——這部續篇發表於1870年——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創作提綱告訴了科學院終身書記貝特朗。貝特朗認為其中的材料只夠「寫一本簡單的小冊子。」想像已將他變成一個宇航員的儒勒-凡爾納寫信說:「如果他考慮一個星期,他或許有一種不同的看法。」「我生活在我的彈丸之中」,他給他那位出版商朋友寫信說;在宇宙虛空中度過的這些日子,使他遇到了許多必須解決的問題。他把這些問題全解決了,他將創作提綱交給貝特朗審閱,得到了這位偉大的數學家的贊同。
  因最初的彈道受到干擾,炮彈繞著月球旋轉。為避免炮彈在太陽系中迷失方向,作出某些修正乃是必要的。第一個修正是當炮彈位於月球的不可見面時,通過突然出現一個天體而得以實現;第二個修正將在地球重新起作用時進行;巴比康將發揮他的輔助火箭的作用。我們現代的宇航員也得借助輔助火箭作出同樣的一些修正。
  「這不可能是簡單的巧合問題,」宇航員弗蘭克-博曼寫信說。他駕駛的宇宙飛船跟巴比康的宇宙飛船一樣,也是從佛羅里達出發,重量相同,高度一樣,後來掉落在太平洋上離小說確定的位置四公里處。此外,弗蘭克-博曼還告訴我說,他妻子讀了《從地球到月球》之後,對他面臨的命運感到十分擔心,因此,為了使她重新恢復信心,他不得不囑咐她讀一讀《環遊月球》!
  夏爾一諾埃爾-馬丁在為相會出版社寫的一篇非常出色的前言中向作者表示敬意。他尤其指出:
  正是他,而且只有他有這種膽略和非凡的直覺意識,
  預計到有可能向月球發射一顆炮彈。更令人驚訝的,是
  他在作品中多次提到變成衛星的事實(牛頓在1687年寫
  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書中已提到過)。在與地球
  的第二個月球相遇之後,炮彈開始繞月旋轉;一隻狗的屍
  體像一顆衛星似的繞著炮彈旋轉……
  這種意見是非常確切中肯的,更何況這位小說家並不曉得牛頓先前曾經提出過這種假設。他在給赫澤爾的信中說到:「我們已經把整個故事向貝特朗先生講述過了,他怎麼沒給我們提到牛頓曾經想到過向月球發射一顆炮彈的事?」
  這部作品很有特色。這位幽默作家讓自己變成一位詩人。他求助科學以證實他的幻想,並將這種幻想昇華到將來某一天必定能夠實現的方案高度。詩情乃是科學研究的巨大動力,這可是千真萬確。
  維埃納夫人在1870年發表的一篇文章中曾經指出,關於月界旅行的這兩部作品,從文學觀點上說,包含著一種確實的意義。她同時還列舉了幾個片斷以強調作品中的詩意。
  儒勒-凡爾納依然堅持要讓加塞作出嚴格的審閱。
  一俟拿到月界旅行第二部分的長條校樣後。我便立
  刻找那位有能力的天體數學家過一過目。這樣,我將確
  信不會出什麼差錯……我邊讀邊修改時,愈發覺得這樣
  做有好處。雖然有些情節顯得怪誕和大膽,但讀者必定
  會接受並相信我們這3位冒險家的冒險活動,我對此抱
  有極大希望。
  然而,他對這部作品的命運絲毫不抱什麼幻想。
  關於月界旅行,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見,我在寫這部書
  時便覺出了這一點。這可以被認為是一件力氣活兒,但
  不適宜於連載。因此,就我來說,如果您放棄利潤,我很
  容易放棄《論戰報》的榮譽……如果您立刻送去付印,我
  實在無法接受,因為我可以讓我那位學者堂兄看看校樣,
  這樣做會更好一些。
  由此可以看出,他決不是輕率地預兆那些後來的確變成現實的事件;他的想像是以數學和天體力學定律為根據的。倘若他不這樣做,博曼就不可能說這不是簡單的巧合問題,更不可能認為儒勒-凡爾納是一個太空的先驅者。
  出版商跟認為他的出版社過於世俗的主教有些摩擦,因而對教會當局在看到這些人類壯舉時可能產生的想法有所顧慮。這位小說家雖然只以科學為依據,但他答覆出版商說,他認為「信仰崇教的巴比康在某個地方一定會說:有一個上帝在保佑我們。」
  這部小說大概是1868年寫成的,在1869年2月5日從南特寫給赫澤爾的一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
  我對您就《兩世界》雜誌問題給我談起的事感到極為
  高興。請您相信,我從不懷疑您對我的忠誠友誼。倘若
  我對此稍有懷疑,我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忘恩負義之徒。
  在給您提到這份雜誌時,我暫時沒任何東西能夠適合他
  們,月界旅行的第二卷頗符合這份雜誌的範圍,可惜這是
  第二卷。
《凡爾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