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彤雲密佈 大國紛爭

    1. 舉世矚目的司令官
    1942年6月24日,作為歐洲戰區總司令的艾森豪威爾抵達英國。偌大的機場冷冷清清,沒有樂隊,沒有演說,沒有儀式。
    當時,無論是在美國還是在英國,德懷特·艾森豪威爾這個名字對於一般大眾來說,都是相當陌生的。在華盛頓,當有人提起他的時候,總是稱他為“米爾頓的兄弟”,或是“馬歇爾的助手”。
    不過,對艾森豪威爾來說,這也許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不聲不響地到達一個地方。6月25日,艾森豪威爾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會上宣佈他是駐英國美軍司令。
    從此時起,他的生活發生了徹頭徹尾的變化。艾森豪威爾從一名默默無聞的軍隊參謀人員,一躍成為世界性人物,這一切,非常具有戲劇性。艾森豪威爾特殊的職位,以及他獨特的魅力,吸引了眾多記者們的興趣,也成為眾人談論的焦點。報紙上開始連篇累牘地報道有關艾森豪威爾的消息,電台記者也不放過艾森豪威爾的任何一個舉動,對他進行了充分採訪。
    艾森豪威爾處理公共關係的能力可謂一絕。在當時的美國,沒有哪一位名人,甚至包括羅斯福,受到這樣長時間的報界追蹤;沒有哪一位知名人物這樣廣泛地受到人民的喜愛。
    艾森豪威爾的魅力來自哪裡呢?
    從外表上看,艾森豪威爾不過是一名標準的軍人。他注意衣著,不趕時髦,既不像巴頓那樣穿著華麗,又不像格蘭特那樣不修邊幅。他站如鐘,行如風,厚實、寬闊的雙肩總是繃得緊緊的。他的表情極為豐富,當他說到納粹惡魔時,滿臉怒色溢於言表;當他提起全世界反納粹的巨大力量時,便神采飛揚,紅光滿面。而對攝影記者來說,艾森豪威爾是他們的最佳捕捉對像——無論是他心平氣和、還是開懷大笑、甚至勃然大怒時的照片,都可以佔據報紙兩個欄目的空間。
    另外,艾森豪威爾溫和隨便及不拘禮節的風度,像他的綽號“艾克”一樣,非常能夠感染接觸他的人。他的幽默的言語及明朗的外貌,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人們。當他談到面臨的困難以及必須正視的問題時那種坦率而灑脫的表情,以及謙遜地露齒一笑,都能深深地感染與他接觸的人。
    公眾聽到關於艾森豪威爾的故事越多,也就愈發地喜歡他。其中流傳最廣的是一個關於他簡樸的故事。
    當艾森豪威爾到達倫敦時,英國政府在最好、最豪華的克拉裡奇斯賓館留出一套房間,提供給艾森豪威爾居住。這套房間最大的方便之處是離他的辦公室僅有三個街區的距離,當時他的辦公室安置在倫敦美國區心臟地帶格羅夫納廣場20號。格羅夫納廣場是美國使館所在地,廣場周圍的辦公樓分別屬於美國國務院、美國陸軍及美國海軍。艾森豪威爾駐進此處後,英國人戲稱此廣場為“艾森豪威爾廣場”。
    不過,人們很快就發現,艾森豪威爾並不喜歡他金碧輝煌的豪華宅第,也不喜歡穿著筆挺制服、面容僵硬的僕人。他的套間、休息室被裝修成黑金色,而臥室則是粉紅色,這些都使他坐臥不安。他對朋友抱怨說,休息室“真像殯儀館”,而臥室則讓他“活受罪”。
    一個星期後,艾森豪威爾搬出豪華居所,搬到裝備更為現代化、卻較少裝飾的多徹斯特賓館。多徹斯特賓館位於海德公園的對面,從這兒,用不著走多遠就可以到達他的辦公室。
    大家對他的家庭生活也備感興趣。人們先是談論他的副官及僕人,接著又談論他的妻子及兒子。後來,人們談論最多的話題則是一名英國女郎——凱·薩默斯比的。
    凱·薩默斯比是一名個子高挑、身材勻稱的黑髮姑娘,有著明亮的眼睛和滿不在乎的神情,英國人暫時把她派到艾森豪威爾這裡當私人司機。當凱初次奉命駕車去車站接艾森豪威爾時,別的女司機已經把好差事都搶走了。負責分配運輸任務的中尉軍官抱歉地對她說:
    “凱,我希望你不要介意,這位艾森豪威爾將軍是剩下的最後一人了。”
    分配任務的軍官知道凱希望接一位地位顯赫的將領,而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將。但事已至此,凱只好做了個鬼臉,說:“好吧!”
    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將軍們終於抵達了。大使館的汽車排列在穿軍裝的人群中,司機們等待著各自主顧的出現。
    他們等待著。時過中午,凱餓極了,便偷偷地溜出去吃了一個漢堡包。當她心滿意足地閒逛回來,看見大使館的其他汽車都已開走時,不禁大吃一驚。路旁只剩下一輛孤零零的軍用“帕卡德”汽車,兩個美國軍官站在旁邊等候著。
    凱知道自己犯了錯誤,跑過去抱歉地說:“請問……請問哪位是艾森豪威爾將軍?我是他的司機,先生。”
    “我們去克拉裡奇斯旅館,請開車吧!”艾森豪威爾微笑著說。
    從此,凱與這位美國將軍結下不解之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凱作為艾森豪威爾的私人秘書,始終與他工作、戰鬥在一起。
    2. 生活在金魚缸中
    1942年7月,艾森豪威爾晉陞為中將。在這一期間,艾森豪威爾通過他出色的外交才能,除了與英國公眾建立起良好關係之外,還與英國領導人相處得非常融洽。艾森豪威爾不拘禮節的行為舉止,很討丘吉爾的喜歡。很快,他便成為英國首相丘吉爾鄉間別墅的週末常客。
    艾森豪威爾在他的日記寫道:“黃昏時,我和首相在屋前的草坪上及附近的樹林中散步,談論一些感興趣的與戰爭有關的事情。飯後,我們看了場電影,接著海闊天空地聊到凌晨兩點。”艾森豪威爾那天晚上睡在克倫威爾曾睡過的床上。
    不過,他與英國軍方的合作卻並非十分完美。艾森豪威爾當時正在領導制定1942年的殺傷性作戰計劃“大錘”行動,以及預定於1943年進行的“圍捕”行動,但英國軍人不支持“大錘”。相反,他們建議在1942年秋天進攻北非。
    就此,馬歇爾與英國軍方爭論了兩天。馬歇爾公開表示,進入北非將會分散許多力量,從而使“圍捕”行動不得不推遲到1944年。而英國人則堅決反對“大錘”行動,並堅持進攻北非的計劃。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艾森豪威爾沒有參加會議,他坐立不安、焦躁地等待著會議結束。7月22日,事態陷入僵局,馬歇爾拍電報請示羅斯福。羅斯福復電說,既然英國不願意參加“大錘”行動,美國將不得不在進攻北非方面與英國人進行合作。
    丘吉爾見到美國人作了讓步,非常高興,給這一次行動起代號為“火炬”。這將是自法國和印度戰事以來,英美之間首次聯合作戰。
    這一決定沉重地打擊了艾森豪威爾。無論是“大錘”還是“圍捕”,都是他的心血,如今“大錘”泡了湯,“圍捕”亦有可能推遲。7月23日晨,艾森豪威爾對好友抱怨說:“唉,我真不知道日子該怎麼過。”他認為,1942年7月22日是“歷史上最黑暗的日子”。
    不過,對艾森豪威爾個人而言,“火炬”行動卻為他提供了良機,因為他終於第一次得到戰場指揮權——這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機會。
    艾森豪威爾立即著手進行工作。時間緊迫,如果要在入冬前採取任何行動,必須立即開始制訂詳盡的計劃;而詳細的計劃需要有確定的進攻目標。當時,丘吉爾飛往莫斯科,向斯大林解釋為什麼不能在法國開闢第二戰線,同時大力“推銷”“火炬”計劃。他對斯大林說,“火炬”將是一個大規模的戰役。雄心勃勃的丘吉爾每天從莫斯科來電說,他需要支持“火炬”的“超人努力”,他希望很快發動“火炬”戰役。
    當丘吉爾下定決心想做某件事情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能夠阻擋住他。他微微突出的下巴、渾圓厚實的肩膀,以及粗大的雪茄煙,都能證明他排山倒海般的決心。他胖胖的臉和戲劇化的表情,又往往使他成為暴跳如雷、脾氣惡劣的化身。他喜歡高談闊論,頑固而自信。當這位首相想出一個論點時,他會為之辯論到每一個人都精疲力竭並認可為止。
    在丘吉爾的強大壓力下,艾森豪威爾的生活就成了沒完沒了的大會、小會、爭辯、旅行及視察。他雖常常受到人們的包圍,但是他已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他寫信給瑪咪訴苦說:
    “在這種地方,司令官必須扮演各種角色——外交家、律師、贊助者、商人、說謊者、江湖騙子、演員、奴隸販子、慈善家、演說家,以及士兵。我覺得我像馬戲團中的女演員一樣,不得不騎著三匹馬,不知道哪一匹馬向哪裡跑。”
    “我感到孤獨,因為我生活在金魚缸中。我無家可歸,缺乏鍛煉。每當我進入冷冷清清的旅館房間,我總是感到奇怪:為什麼瑪咪不在這兒?我是多麼希望你生活在這裡!你想像不出,在華盛頓的艱難日子裡,你曾使我的工作效率猛增。雖然我當時沒有意識到,起碼沒有完全意識到——但現在我意識到了,我感激你。”
    像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千千萬萬的美國人一樣,艾森豪威爾也不得不碰到與妻子無限期分離的通信問題。出於安全的需要,他不能打電話給瑪咪,寫信時只能說說“我愛你”,夫妻間的情感聯繫只能靠來來往往的書信維繫了。
    整個戰爭期間,艾森豪威爾一共寫了319封信給瑪咪,其中每一封信都是不折不扣的情書。艾森豪威爾說:
    “我說不出我多麼想念你。我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就在我的眼前。”
    “我希望你常常給我寫信,你是我惟一鍾愛的人。”
    “你的愛和我們的孩子是我一生中最珍貴的禮物。”
    “我在幻想著我們兩人在邁阿密休假3天。一想起這件事,我就非常興奮。”
    “我在將來會退休還鄉,養豬,養雞,像一個佐治亞州的快樂農民,有一個上好的釀酒場……”
    的確,艾森豪威爾對瑪咪的愛是至真不渝的。他身居高位,離瑪咪萬里之遙,卻仍無微不至地關心著她。他擔心瑪咪買太多的衣服“會沒有錢付所得稅”;他告訴她汽車要換油,並且一定隔天行駛;他提醒即將到來的日子——“明天,9月24日,約翰25歲。真是有點不可置信,是嗎”?
    在艾森豪威爾給瑪咪的信中,他還熱情地提到了凱·薩默斯比。瑪咪對這位活潑美麗、年輕動人的女子突然成為丈夫生活中的一部分,反應是冷淡的。艾森豪威爾覺察出瑪咪的不快,趕忙在下一封信中安慰她:
    “這次他們給我派了一名老資格的英國人作我的司機,他是可靠的。”當然,他並沒有再提起凱及她的新職務——他的私人秘書。
    曾有一度,有傳言說,凱要結婚了。這些流言蜚語可能對艾森豪威爾有些影響。他寫道:“我曾經喜歡過一些人——並對一些人進行渲染——但是我沒有和其他任何人談戀愛。我只愛我的妻子。”
    3. 欲燃“火炬”
    選定了進攻目標,艾森豪威爾眼下的問題便是確定“火炬”行動的日期。丘吉爾希望盡可能早地發起進攻,而羅斯福則特意叮囑說,“請在選舉日之前行動”——11月3日,美國國會將舉行中期選舉。
    艾森豪威爾權衡利弊之後,把發動“火炬”戰役的時間定在11月上旬。這時已經是9月14日,艾森豪威爾對他的下屬說:“磨磨蹭蹭過日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在確定登陸時間之後不久,艾森豪威爾秘密會見美國派到阿爾及利亞工作的國務院官員——羅伯特·墨菲,聽取他介紹法屬北非的情況。
    “法屬北非”,包括法屬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
    摩洛哥位於非洲西北端,東面和東南面與阿爾及利亞為鄰,南面與西屬撒哈拉接壤,西臨大西洋,北隔直布羅陀海峽與西班牙遙遙相望,是地中海入大西洋的門戶,面積約45萬平方公里,1912年淪為法國的“保護國”。阿爾及利亞位於非洲的西北端,北臨地中海,隔海與西班牙、法國相望,東部與突尼斯、利比亞接壤,南部與尼日爾、馬裡、毛裡塔尼亞交界,西部與西屬撒哈拉、摩洛哥相鄰,1930年起淪為法國屬地。突尼斯則位於非洲北端,北面和東面臨地中海,隔突尼斯海峽與意大利相望,東南與利比亞接壤,西與阿爾及利亞相鄰,1881年成為法國的“保護國”。
    法國投降後,維希政府在“法屬北非”約有軍隊20萬人,飛機500架,4艘戰列艦,12艘巡洋艦,40艘驅逐艦,20多艘潛艇和其他艦艇。因此,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在與墨菲會面之後的那些日子裡,艾森豪威爾攜同參謀人員,每天工作14個小時,制訂運輸計劃,收集海潮和天氣情報,研究空中掩護以及許許多多的有關細節。這些,對於以前從未參加過,甚至從未研究過兩棲作戰的艾森豪威爾及參謀人員來說,都是新問題。
    丘吉爾卻抱著很高的期望。他希望,到11月底,盟軍“將成為法屬北非的主人”——艾森豪威爾部隊進攻利比亞的黎波里,而英國在埃及的第8集團軍將從東面進擊隆美爾的非洲軍團。丘吉爾揚言:“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將在年底控制整個北非海岸。”
    艾森豪威爾感到肩上的擔子十分沉重了。在發動進攻前夕,他將離開倫敦,第一次進入一個作戰地區,這時他將依賴他的運氣,而不是他的火力——他的總部將成為空襲的首要目標。炮彈會偶爾落到他的總部附近,有時甚至可能把總部徹底擊毀。
    按計劃,艾森豪威爾應於11月2日動身去直布羅陀,在直布羅陀下令發動進攻。然而,天有不測風雲,11月2日、3日連續兩天天氣惡劣,不能飛行。艾森豪威爾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深切地體會到天氣對戰爭起著多麼重要的作用。
    到了11月4日,艾森豪威爾再也坐不住了。他命令駕駛員保羅少校不顧惡劣天氣,緊急起飛。經驗豐富的保羅少校十分勉強地同意了。飛行員最為清楚,在這種天氣裡飛行這麼遠的距離,無疑是與死神的一場面對面的較量。
    六架B-17“空中堡壘”,載著艾森豪威爾及他的大部分參謀人員,排除發動機的故障,克服惡劣的天氣,在擊退一架德國戰鬥機的襲擊後,安全地抵達目的地。
    艾森豪威爾的盟軍總部設在山巖之下,所謂的辦公室,都是些年代久遠的洞穴,陰冷、潮濕、黑暗,空氣流通很差,到處都瀰漫著難聞的臭味。正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艾森豪威爾坐他的指揮桌前開始指揮直布羅陀。向實現“火炬”行動邁出了一大步。
    不過,在開始的一段時間裡,他將是最“輕鬆”的人。他的艦隊已經啟航,正在把大批部隊悄無聲息地運往目的地。全部軍艦都嚴格保持著無線電靜默,這意味著艾森豪威爾暫時無法做什麼決定來影響事態的發展。
    在這一段百無聊賴的日子裡,他與下屬進行一次又一次的長談,給瑪咪寫洋洋萬言的信件,給馬歇爾寫信匯報情況,並每天一筆一畫地記日記來消磨時間。
    艾森豪威爾在去直布羅陀的時候,曾接到了上級的指示,要他在法屬北非,與吉羅保持聯繫。吉羅是在法國的非淪陷區等候命令,以便英美聯軍在阿爾及爾登陸後與之會合。
    墨菲拍來電報說:如果沒有吉羅,就“不能保證這次戰役的勝利”。
    11月7日下午,離進攻不到14小時,吉羅來到直布羅陀,堅持會見艾森豪威爾。吉羅儘管年過60,但體格仍挺拔健壯,而且言行粗魯,容易激動。他開門見山地對艾森豪威爾說:
    “艾克,我建議讓我來指揮‘火炬’行動。”
    艾森豪威爾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吉羅會提出這種問題。他避開這個話題,耐心地說道:
    “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能夠通過廣播向摩洛哥和阿爾及爾發表一項聲明,敦促法國軍隊與進攻部隊進行合作”。
    “什麼?!你簡直是做夢!”吉羅斷然拒絕,“當然,除非你把指揮權交給我,這個問題還可以考慮。而且,我希望把進攻目標從北非改為法國南部海岸。”
    艾森豪威爾強壓著怒火說:“指揮權我是不會交的。如果你發表了聲明,等盟軍向東進軍突尼斯後,你可以立即管轄法國控制的後方地區。”
    “不!”吉羅大聲否決,“沒有指揮權,我決不會參加這一行動!”
    這一場唇槍舌劍的爭論持續了8個小時。這真是一件十分荒謬的事。艾森豪威爾的部隊即將登陸,而他卻耗費了全部的精力和寶貴的時間,與吉羅這樣一個在法軍中沒有地位的人進行毫無意義的爭論。吉羅手下沒有步兵、炮兵、飛機、海軍,沒有追隨者,可他卻厚顏地要求對美、英士兵有最高指揮權。
    會談終於破裂。吉羅最後站起身來,高聲說道:“我在這件事中,將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旁觀者!”
    4. 登陸北非
    3小時、2小時、1小時……
    30分鐘、20分鐘、10分鐘……
    在倒計時的最後一刻,突擊部隊準備就緒,發起進攻。參加這次作戰的英美軍隊共有13個師,665艘軍艦和運輸艦,其中包括3艘戰列艦,7艘航空母艦,17艘巡洋艦,64艘其他作戰艦艇,分別編為“西部”、
    “中部”和“東部”3個特混艦隊。首批登陸的兵力為7個師,其中有美國的4個步兵師和2個裝甲師,英國的1個步兵師,共約11萬人。此外,還有幾個空降營將參加這次行動,其任務是佔領敵防禦縱深內的機場和要地。
    午夜時分,美英聯軍的3個特混艦隊分別在阿爾及爾、奧蘭、卡薩布蘭卡地區登陸。“東部”特混艦隊,在英國海軍少將布羅斯的指揮下,於8日凌晨1時開始在阿爾及爾及其東、西兩面登陸。在西面,英軍第11旅順利地佔領了灘頭;在東面,載運美軍的船隻被意外的浪潮沖離海岸數公里,在黑暗中造成了一些混亂,雖耽誤了時間,但很快就控制了局勢。
    “中部”特混艦隊,在美軍弗裡登少將的指揮下,也於1時許在奧蘭登陸。法軍在這裡的抵抗比在阿爾及爾更猛烈些。登陸部隊雖在開始時較順利地佔領了阿爾澤灣了安達魯斯,但在向奧蘭實施向心突擊的過程中被阻於半路,進展較緩。
    “西部”特混艦隊,由美軍巴頓少將指揮,拂曉前抵達摩洛哥海岸。由於夜間行駛,而且航程較遠,所以登陸時間比原計劃晚了3個小時。美軍分別在卡薩布蘭卡附近的費達拉、利奧特港和薩菲登陸,一開始就牢固地佔領了立足點。在有些地點,登陸部隊根本未遇抵抗。
    登陸全面展開不久,參謀軍官興高采烈地向艾森豪威爾報告消息:
    “卡薩布蘭卡的海浪平靜下來了!巴頓將軍正在登陸!”
    從奧蘭發來的電報則說:“登陸順利,未遇特殊險情。”
    清晨4時30分,精疲力竭的艾森豪威爾拿著幾份剛到的電報,帶著一絲笑容躺倒在他的行軍床上。睡意向巨網一樣向他直壓了過來,他頭一沾枕頭便開始呼呼大睡。早晨7時,天光放亮。艾森豪威爾一骨碌爬了起來,召集大家聚到一起,問道:
    “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但吉羅未免太過猖狂,大家看應如何處置吉羅?”
    一名參謀人員提議:“是不是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比如說,製造一次小小的飛行事故?”
    “對!對!”大家哈哈大笑。
    不過,接下來形勢的嚴峻,使他們不得不收起笑容。法國部隊的抵抗行為,使得美軍的子彈消耗很大,而且失掉珍貴的時間。艾森豪威爾憤慨地說:“我急於向東推進……對這些法國笨蛋惱火之至。”
    到了11月11日,艾森豪威爾已經笑不出來了。他沮喪地認為,“火炬”獲得戰略勝利的可能性已經消失。
    “一切都決定於在突尼斯的法國人,”艾森豪威爾咬牙切齒地說,
    “只要他們此刻頭腦清醒過來,我們可以避免以後好幾個星期的作戰,以及許多無謂的犧牲——而我們可以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11月13日,艾森豪威爾迫於無奈,飛抵阿爾及爾,與法國海軍上將達朗進行談判。艾森豪威爾認為,他迫切需要一個可靠的後方,為了得到這樣的後方,他準備與維希法國當局合作,而不管它的法西斯名聲是多麼臭名昭著。
    達朗,這位圓臉、身材瘦小、好動的維希政府頭目,非常高興地與艾森豪威爾握手,並簽訂協議,保證一絲不苟地遵守協議,使法國殖民軍和艦軍“滿腔怒火”地轉向德軍。
    一石激起千層浪,達朗協議無論是在英國國內、自由法國內部,還是在美國輿論界,都引起了強烈的不滿。丘吉爾聲稱這一協議簡直是晴天霹靂,羅斯福也表示不接受這個協議。報紙和電台的評論員則不無諷刺地說:“知道盟軍登陸後所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是與歐洲法西斯首要分子簽訂協議!”“這一名頭腦簡單的將軍,在政治的汪洋大海裡沒了頂,居然與法西斯分子握手言和……”
    強烈的反應使艾森豪威爾吃驚不已。他感到難過,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一直保持得很好的公共關係意識。他沒有想到,一次軍事上的權宜之計,竟然在人們心中激起如此軒然大波。
    達朗協議所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艾森豪威爾個人的不安和對他聲譽的損害。這個協議造成了長期的影響。蘇聯領導人懷疑英美和法國維希分子背後有不可見人的交易;法國抵抗運動領袖戴高樂也對此強烈不滿。他說:“如果盟軍在‘解放’一個國家時,卻與現在投敵的官員們簽訂協議,那麼抵抗還有什麼意義?”這一協議不僅傷害了法國抵抗運動成員的感情和士氣,也對日後戴高樂與美國的長期合作產生了嚴重影響。
    由於艾森豪威爾在阿爾及爾被“達朗協議”所困,他不能及時向突尼斯進軍,而這時德軍卻繼續在突尼斯集結。結果盟軍強行攻佔突尼斯城的打算遭到嚴重失敗。
    到了12月,艾森豪威爾手下有近15萬人,但僅有3萬人戰鬥在前線。他估計德軍有3萬人在突尼斯城內及附近,其中作戰部隊是2.5萬人。由於盟軍向突尼斯推進的速渡過慢,兵力過弱,雙方交鋒時,盟軍吃了敗仗。
    此時的艾森豪威爾,儘管外表一直保持樂觀,內心卻充滿了厭倦、自憐和悲觀情緒。午餐時,他總是用“誰想當盟軍總司令,就讓他當”來結束討論。
    聖誕節前夕,當夜幕降臨時,艾森豪威爾在安德森野戰司令部食堂吃晚飯。一名通訊兵從電台那邊衝進來,低聲對艾森豪威爾說:“達朗剛剛被暗殺。”
    艾森豪威爾咕噥了幾句,坐上他的汽車,冒著霏霏的雪雨,向迷濛的遠方駛去。90分鐘後,他到達阿爾及爾,讓參謀人員匯報情況。達朗這個維希政府頭目,雖然口口聲聲要真誠與盟國合作,卻繼續為非作歹,與納粹來往密切。憤怒的法國人民坐不住了——年輕的戴高樂分子邦內·德·拉·沙佩勒刺殺了達朗。此後,吉羅掌管北非的軍政事務。
    達朗之死,給人們帶來的是欣喜。克拉克將軍評價說:“在我看來,達朗上將之死完全是上帝的旨意……把他從政治舞台上清除掉,就像刺破膿瘡一樣。”達朗之死,也為艾森豪威爾解除了一個政治上的包袱。
    12月22日,馬歇爾命令艾森豪威爾:
    “授權你的部下去處理國際外交問題,集中你的全部精力於突尼斯的戰鬥。”艾森豪威爾隱隱覺得,機會又一次來臨。

《艾森豪威爾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