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修行

愛是修行

他們說,愛是一場修行。想必看過這句話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心動。在漫長又短暫的人生旅程中,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一路修行,最終得到一種所謂的圓滿。可真正修成正果的能有幾人?愛是什麼?愛是茫茫人海中不期然的相遇,是萬家燈火裡那一扇開啟的幽窗,是茂密森林裡的那一樹蔥蘢的菩提。修行的路,不是揮舞劍花那般行雲流水,而是像一首平仄的絕句,意境優美,起落有致。

他們又說,愛是一種信仰。為了這份潔淨又神聖的信仰,許多人窮其一生去追尋,儘管最終未必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結果。只是,在愛恨迷離、冷暖交織的紅塵路上,每個人沿著心中所期待的方向前行,都應該一往無悔。因為任何的彷徨與躊躇都是對光陰的辜負,有朝一日,青春被沒收,我們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

你是我種下的前因,而我又是誰的果報。世間風景萬千,很多時候我們無法分辨清誰是你要的那杯茶,誰是你滄海桑田的家。有些人看上去很好,卻不能和你一起面對風浪;有些人看似浪子,卻是你真正的歸者。而這一切,在你遇到人生的坎時,便自見分曉。

真正愛過的人,他們的緣分是不會因為其中一個人轉彎就戛然而止的。林徽因雖然選擇了梁思成,但她和徐志摩亦做了一生的朋友,在她人生欣喜或失落之時,想到的終究還是曾經交過心的男子。在林徽因和梁思成雙雙漂洋過海之前,印度詩哲泰戈爾來華訪問,他的到來再度給了林徽因和徐志摩相處的機會。

一九二四年四月二十三日,泰戈爾在日壇草坪講演,林徽因攙扶他上台,徐志摩擔任翻譯。當時媒體說:「林小姐人艷如花,和老詩人挾臂而行,加上長袍白面,郊荒島瘦的徐志摩,猶如蒼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圖。」而這些,一時間成為京城美談。

在泰戈爾眼裡,徐志摩和林徽因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玉人。那時候,許多人都已經知道林徽因和梁思成在熱戀中,只是還沒有行文定禮。或許在世人眼中,林徽因應該和徐志摩攜手共赴紅塵情路。他們不明白,以林徽因的詩情和美貌為什麼不選擇風流才子徐志摩,而鍾情於梁思成。

這麼說,並不意味梁思成身無長處,梁思成亦是當時的青年才俊,更是梁啟超的長公子,只是論及文學上的才華徐志摩遠勝於他。林徽因和徐志摩站在一起,就是一道讓人看了忘不了的風景,任何時候都賞心悅目。想來許多人都知道徐志摩和林徽因之間有過一場浪漫刻骨的康橋之戀,如今徐志摩已經離婚,可林徽因依舊決絕離他而去。她的選擇令很多人不明白,但是每個人都應該尊重別人的選擇,因為誰也不能代替誰的人生。

五月八日,是泰戈爾先生六十四誕辰,為了慶祝他的生日,新月社的成員用英語編排了泰戈爾的詩劇《齊德拉》。林徽因飾公主齊德拉,徐志摩飾愛神瑪達那。或許是因為兩個人曾經本就是一對戀人,又真心地相愛過,他們將戲下的情愫帶進了戲裡。所以舞台上,他們很快就投入到各自的角色,演得惟妙惟肖,惹得台下看客掌聲不斷。

原本舊情難忘的徐志摩,在舞台上又重新找回了當年康橋時的感覺,林徽因無以倫比的美麗令徐志摩產生了許多幻覺。台上的他們幾乎忘記自己是在演戲,誤以為一切都是真的,那份感情原來一直都不曾丟失,彼此一直都在。台下的人都被他們的演技打動,就連不懂英文的梁啟超都看出了端倪,有些不痛快,而梁思成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直到戲的落幕,林徽因和徐志摩才恍然醒轉,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戲。一場戲,拉近了徐志摩和林徽因的距離,也令他們再次跌進情感的泥淖裡,惹來無限迷離。那時與他們熟悉的朋友開始猜測,這位美艷如花的女人究竟會選擇浪漫灑脫的徐志摩,還是選擇儒雅穩重的梁思成。

這幾年苦苦壓制的情感竟在這短暫的瞬間被瓦解,可林徽因心底明白,她所能做的就是,趁還沒有再次淪陷的時候盡快逃離。她必須逃,唯有遠離徐志摩她的心才能漸次平靜。否則,不但傷了自己,還將再次傷害他們。偏生泰戈爾在京,他最喜歡的就是徐志摩和林徽因。所以他參加的諸多活動中,徐志摩和林徽因每每都在場,他們一起遊玩京城,一起拜會了溥儀、顏惠慶。詩人在一起談論的話題,永遠都是那麼風情萬種。一朵飛絮都有了韻致,一粒微塵都成為嚮往,一個擦肩的路人都是前世的約定。骨子裡本就浪漫的林徽因,又怎能禁得起這些柔軟事物的誘惑,每一次與徐志摩對視都令她意亂情迷。

為了不讓錯誤繼續下去,林徽因極力讓自己從夢境裡清醒過來。五月十七日,林徽因單獨約見了徐志摩。薄暮的黃昏,一彎新月掛在柳梢,癡情的徐志摩以為如此美好的意境,是為了給他和林徽因營造浪漫的氣氛。但林徽因道出的卻是別離,她告訴徐志摩,彼此選擇好自己的方向,認取適合自己的生活模樣,再不要交集。

徐志摩不明白,他和林徽因明明是相愛的,為什麼她要這樣一次又一次決絕轉身。浮世紅塵,相遇已經很不易,相愛更不知道修煉了多少年。如此深刻的緣分她不去好好珍惜,竟要這樣辜負。或許徐志摩不明白,林徽因愛他是一種幻境,愛梁思成是一種真實。她是一個優雅的女子,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狼狽。

我們無從得知那個夜晚林徽因和徐志摩之間的談話,但我們都知道,他們沒能在一起。與林徽因攜手天涯的是建築學家梁思成,他們相互提攜幾十載,為建築事業作出巨大的努力和不朽的貢獻。也許風花雪月只是林徽因偶爾想要品嚐的一杯咖啡,而凡塵煙火才是她要的真實生活。

也許林徽因為自己的轉身找了一個蒼白的借口;也許她許諾了徐志摩來生,因為那些給不起今生的人,都願意將遺憾托付給來生。他們認為今生的遺憾,來世可以彌補,今生來不及唱完的那齣戲,來世還可以再度演繹。想起冰心的一句話:「如果今生是有趣,那麼今生已經足矣。如果今生是無味的,那麼我不要來生。」是啊,來生只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給不起任何人實在的安慰。可薄弱的我們還是需要借助這些虛妄的夢,支撐著走完漫漫人生路。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當你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莫如將一切交付給時間,它會讓你把該忘的都忘記,讓你漫不經心地從一個故事走進另一個故事裡。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林徽因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