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主奉安繁文褥節

參加這個典禮的共達一萬餘人,杜祠饗堂和大廳裡面,人如潮湧,川流不息,幾乎就要擠破了這兩幢五開間的廳堂。樂隊備有三個,警備司令部、第五師、上海公安局的三支軍樂隊,就在饗堂前,屋簷下,鼓鈸齊鳴,輪流演奏。即令如此,三支軍樂隊奏樂,還掩蓋不住嗡嗡議論匯成的聲浪。

有楊度、湯漪、陳群、邱方伯等八大秘書,為杜祠落成典禮設計安排,一應儀節悉遵古禮,一舉一動全無半點差錯,譬如說杜家那座總神主,便由楊度吩咐過了,要用栗木製作便是照著公羊傳文二年,兩千多年前的古制:「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人死落葬,在祠堂或家中設祭,叫做虞,虞時的神主該用桑木,蓋桑者「喪」也。等期年(一年)以後,祭禮謂為練祭,即應將「桑主」埋掉,改用栗木製的栗主,藏在祠堂或家中,經常奉祀。栗主和桑主不同的地方,是桑主不刻字,可用白或黃紙寫上謚號,栗主則鐫而謚之,以便永久保存,至於為什麼要用栗木?公羊傳上有註:「栗、猶戰慄,謹敬貌。」

因此,所謂「栗主奉安典禮」,易言之,就是杜月笙雙手捧住栗木製的總神主,把它送進神龕裡「奉安」─—永久保存,經常祭祀。由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必須襯托莊嚴隆重的繁文褥節,實在很不簡單。

五點鐘,天還沒亮,杜氏祠堂萬頭攢動,燈火輝煌,從饗堂、大廳、正門、席棚,那座五層高的大綵樓,和附近的三座牌坊,沿杜氏家祠到高橋碼頭,兩側水月路燈,照耀得附近如同白晝,再加上每隔一里便有一座牌坊銀河星樹般的綵燈一致亮起,電炬焜耀,光燭霄漢,將這八九里路上,映得花團錦簇,光明璀璨。於是,五點鐘一到,樂聲悠揚,炮竹喧天,歡聲雷動,杜月笙長袍馬褂,面容肅穆,必恭必敬的,將栗主安置在神龕。

接下來是家祭,杜月笙率領妻子兒女,遵照古禮,向上跪拜。家祭完畢,中央委員、國民政府參軍楊虎,往左上首一站,他從口袋裡掏出兩紙電文,面向參加觀禮的大眾,高聲的說:

「兄弟昨天接到國民政府秘書處的電報,─—『上海楊參軍嘯天兄勳鑒:本月十日為杜明笙先生新祠落成,請執事代表致賀,奉諭特達,國民政府秘書處,青。』兄弟現在就代表蔣主席,向杜月笙先生申致慶賀之忱。」

攤開第二張電文紙,楊虎又將蔣主席題頒的賀詞琅琅的朗誦了一遍,主人顏面光采,嘉賓與有榮焉,於是從人叢中爆起了歡呼與鼓掌。

隨即由執事人員宣讀各方的賀電,賀電中不約而同的說明了他們未能「躬逢其盛」的理由,例如軍政部長何應欽說他正在贛江剿赤,吳佩孚歉以遠在川中,不克躬與,但是他和外交部長王正廷,同樣的都派了代表前來。

黨國元老李石曾自北平來電:「南望雲天,彌殷遙祝」,安徽省主席陳調元因六安防務緊急:「江天在望,無任神馳」,天津市長張學銘恭維他「聿懷先德,昭示後昆」。張群派郭秘書代表致賀,曾毓雋托邱甫桂詣祭,繆斌請王猶龍代表觀禮。其餘一連串報出來的台銜,聲名顯赫,駭人聽聞,充份顯示杜月笙交遊之廣闊,物望之隆替,例如班禪喇嘛也派了代表,以及─—北平市長胡若愚、旅次大連的中國通商銀行董事長傅筱庵、成都鄧鍚侯、南京趙錫恩、洛陽蔣鼎文、四川省主席劉文輝、漢口總辦劉秉義、南京市長魏道明,湖北省主席何成浚、南京衛戍總司令谷正倫、前國立北平師範大學校長易培基、蒙藏委員會委員長馬福祥、前大總統曹錕、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張學良、甘肅省主席劉郁芬、江蘇省主席韓國鈞、我國駐法公使顧維鈞……。

報告竣事,蒞臨觀禮的親友、嘉賓,各機關團體代表,一批批的趨前魚貫行禮,杜月笙則帶著他的子女在一旁答謝,行過禮的客人,再去向他熱烈的道賀。吳鐵城、許世英、杜錫珪、張弧、李思浩、陳希曾、張公權、徐寄廎、劉志陸、上海金融工商界重要份子如錢新之、吳蘊齋、宋子良、胡筆江、林康侯、秦潤卿、潘家瑞等幾已到齊。外國人來行禮的,尤有法國駐滬總領事甘格林、警務處總監費沃禮等,及日本人阪西將軍、總領事村井夫婦、領事三浦夫婦、副領事白井、商工議會會長米裡紋吉,還有紡聯董事土井等人。

《杜月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