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鋤奸行動頻繁

軍統在上海設有工作站,站長是周道三,它直屬軍事調查統計局。情報工作「行動」一環,則向由戴笠親自指揮,他覺得上海需要成立「行動小組」,杜戴一家親,戴笠便請杜月笙介紹一位負得起責的人,擔起這個出生入死,冒險犯難的要緊任務。

杜月笙介紹的是陳默,他叫陳默去做,陳默,字水思,中等身材,精神抖擻,他是杜月笙的得意門生,在軍校高教班受過訓,抗戰之前在做上海警備司令部稽察處經濟組長。陳默是杜門中後起之秀的狠腳色,辣起手來斷乎不下於顧嘉棠,論頭腦精細,胸中學問尤其還在顧嘉棠之上,更理想的是他有軍事訓練基礎,條件非常適合。

陳默既然是奉杜月笙之命,加入軍統,展開「行動」,他便有資格在黃浦灘「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槍有槍」,他可以獲得杜門中人握有的廣大群眾心甘情願支持。上海行動小組和忠義救國軍老幹部嚴密配合,制裁敵偽的鋤奸工作,自此轟轟烈烈的展開。二十七年一月十四日,正在活動上海兩特區法院院長職務的范罡,是在黃浦灘上享譽十多年,專替強盜開脫的所謂「強盜律師」,當日他走到威海衛路一百五十五弄二十號他家門口,迎面飛來一顆槍彈,他猝不及防,當即倒地斃命。次日各報騰載,轟動一時,暗殺的手法乾淨俐落,是為陳默接事的第一件得意傑作。

緊接下來,靦顏事敵的「上海市民協會」負責人尤菊蓀、「市民協會委員」楊福源、「上海市政督辦公署秘書長」任保安,「市民協會主席」顧馨一,還有日本人偽綏靖第三區特派員中本達雄,都先後遇刺,飲彈畢命,在七月底前陸續被刺尤有范耆生和鄭月波。

這裡面大有杜月笙的老朋友在,如像同年八月十八,在自營的中央飯店見殺的陸連奎,便是公共租界跟黃金榮地位相埒的清幫弟兄,捕房頭腦。陸連奎當杜月笙勢力打進大英地界,一向跟月笙哥交誼宓切,合作無間。再如法捕房的副探長曹炳生在馬路上中槍,他等於是杜月笙的部下,又如當年同心協力,開大公司的知己心腹俞葉封,也因為參加了張嘯林所組織的「新亞和平促進會」,主持棉花資敵工作,而被杜月笙的學生子,大義滅親,用機關鎗掃死在更新舞台的包廂裡面。

黃浦灘上雷霆萬鈞,鐵與血俱,使得民心大快,同仇敵愾之心,益更增漲,可是,杜月笙內心之中的矛盾、掙扎、激烈交戰,自也與日俱深。俞葉封見殺之後不久,他已不時的在為張嘯林擔心,張嘯林彷彿早已決定當漢奸,過過他一生之中獨缺一門的官瘛民國二十八年夏,他靦顏組織了什麼「新亞和平促進會」,公然為敵張目,幫東洋人辦事。陳老八當了維新政府內政部長,他便一心一意,想當一任「上海市長,或者是浙江「省政府主席」。

當時機漸將成熟,杜月笙學生子的槍口,也就開始奉命瞄準了他,杜月笙在香港的夜焦灼,遶室彷徨,他無法阻止戴笠的執行命令,他更不忍老把兄死在他的愛徒之手,無可奈何的兩難之中,他確曾想盡辦法,輾轉請朋友去勸他保全晚節,懸崖勤馬。可是,張大帥那種一語不合,立刻豹眼一翻,破口大罵,「媽特個ㄨㄨ」聲聲不絕又敢去溯彼之怒,捋他的虎鬚,由而自討沒趣?

張嚌林的性格,和杜月笙完全相反,他一生一世都在想做官卻是他不愛做國民政府底下「為民公僕、奉公守法」的公務員,他的官癮是從戲檯子上,和那般北洋軍閥身邊看出來的。民國十七年北伐竟功,軍閥從此連根剷除,在張嘯林的心目之中,也許當當「漢奸官」還可以逞逞威風。

杜月笙曉得他這位老把兄的心理,因此一直為他暗地著急,唯恐他一撈上了漢奸官,必然會受到國法和民意的制裁。但是奇怪得很,上海淪陷三年多,一心想當漢奸的張大帥,居然官星不動。根據杜月笙陸陸續續的來的消息,東洋人自杜月笙「夜之走脫」,利用上海大亨的目標便落在黃金榮身上,他們曾不斷派人上漕河涇,拜望黃老闆。黃老問忠貞自矢,不願落水,他對付東洋人的法寶是一個「病」字,無論是誰上門,黃老闆必然是「抱病在身,不克晤面」,而由他的家人學生連聲「抱歉、抱歉」,東洋人曉得拖黃金榮出決無可能,方始退而求其再次,君中了張嘯林。

但是張嘯林目高於頂,滿口三字經,噱頭又來得個多。東洋人要找他的時候,他便故意拿蹻往莫千山一躲。日方派一名駐杭州領事登山拜訪,張大師談起生意經來口氣大得嚇壞人,他說:「媽的個ㄨㄨ!要弄個浙江省主席給我頑頑,倒還可以商量!」

東洋人聽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當時便說張先生這個職位恐怕有點困難,張嘯林倒也乾脆,他回答說既有難處,那就不必再往下談。

《杜月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