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曉得你要來了

上海的糧倉,勞力來源──蘇北在抗戰八年期間,一苦於日寇佔領,敵蹄蹂躪,二苦於游雜偽軍,橫徵暴斂;勝利前後原已民窮財盡,滿目瘡痍,殊不料乍見勝利曙光,方歸祖國懷抱,不旋踵便有共黨部隊新四軍,自南而北跨江而來,由管文蔚、陳毅等率領,採取各個擊破手段,政治分化,特務活動與武力解決三管齊下,將原駐蘇北保境安民的國軍八十九軍、稅警總團、蘇北保安旅、常備旅等部逐一解決,從此,蘇北成為「解放區」,淪於共黨的血腥統治之下。

中共在蘇北,顯露猙獰面目,厲行三資鬥爭,鬥資望、鬥資產、鬥資歷,什麼「望中央」、「掃地出門」、「活埋」、「五馬分屍」種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圖將蘇北各地的老年人、小資產階級、小市民,凡是不能供他們驅策的人,屠戮殆盡,年青人則一律參軍,凡十六歲至四十五歲的男女,無一迥免。男的當兵、下田、做工,女人作為「一杯水運動」的犧牲品,充任營妓──「慰勞隊。

慘無人道的清算鬥爭,全面的在蘇北各地進行。中共的奸計,相當毒辣,他們藉腥風血雨,無日無之的大屠殺,迫使數以百萬計的婦孺老弱,棄家逃亡。這些消費份子,離開了蘇北,逃到了江南,一方面可以節省蘇北的糧食與生活必需品另一方面,則百萬人相率就食江南,使江南一帶糧食供應匱乏,物價飛騰,直接戕害國民政府的經濟命脈,造成往後的通貨膨脹,社會經濟全面崩潰,遂使大陸淪於竹幕。尤且,大量蘇北難民之南來,更深切影響京滬一帶的社會安寧,地方秩序。舉一個例,民國三十五年九月,自蘇北共區湧到揚州的難民達五萬餘人,據統計,難民人數占縣城居民三分之一,也就是說每三個揚州居民,不論貧富,家中有無餘糧,必需負擔一個難民最低限度的衣食否則的話,瀕於飢餓者勢將鋌而走險。

三十五年八月一日,共軍在蘇北猛攻南通之際,突然掘毀運河河堤,於是洪水氾濫成災,淹沒地區廣達三百平方里,迭經戰禍屠戮的蘇北同胞死者無算,同時又激起新的逃亡潮,各地難民如潮水般湧向京滬沿線各大城市,遠者尤及於杭州。京滬杭各城市車站、馬路、公共場所,到處麇集著成千上萬,嗷嗷待哺的難民群,使得各地糧食、物資空前匱乏,物價一日數漲,工商業惶恐無已,陷於半休業狀態。

因此,在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國民政府蔣主席下令行政院,設法救濟蘇北難民,並且解除京、滬、杭各地工商危機。

未幾,社會部部長谷正綱、江蘇省政府主席王懋功,聯袂抵滬,趨訪杜月笙,請他登高一呼,在上海發動蘇北賑災募捐。當時,他一反常態,對江蘇桑梓之地的巨災,反應殊為冷淡,他向谷、王二位大員遜謝不遑,一再推辭,說是如今恐怕沒有這麼大的力量,主持勸募人選,最好另找高明,以免貽誤大事。

谷、王二位不得要領而退,等他們一走,杜月笙便跟他的左右親信說

「不是我對蘇北水災不熱心,去年辦一次賑災,江蘇省政府錢拿走了,對於捐錢的人並無交代,褒匾獎狀一件不發。我辦社會公益,全憑一個信字,上次等於是我失了信,這次我便不好再開口說話。」

可是,蘇北難民越來越多,緊急救濟刻不容緩,杜月笙菩薩心腸,又不忍袖手旁觀。這

時候他心目中囑意一個人,很想交結,便使楊管北放出空氣,說是江蘇賑災的事,如果由江蘇省黨部主任委員汪寶暄去跟杜月笙說,祇怕他會答應。

馬上就有人去告訴王懋功,於是王懋功便和江蘇省議會議長冷遹,一道去找汪寶暄,請他跑一趟上海,促成這件大事。汪寶暄因為賑災救濟不屬省黨部的業務範圍,不免有點躊躇,特地晉京往謁陳立夫請示,陳立夫當時便說:「很好,既然杜先生對你重視,你便去做好了。這也是黨對於老百姓的服務工作,其它的問題你可以不必考慮。」

汪寶暄抵滬,先找兩個人,吳開先和楊管北,由吳楊二人陪他上十八層樓,見杜月笙。

一進客廳,杜月笙哈哈大笑,起立相迎,伸手一指汪寶暄說

「我曉得你就要來了嘛!」

賓主坐定,杜月笙先作一番說明,去年賑災江蘇省政府沒有能夠配合得好,是為他推了一推的主因,說完,他自嘲的一笑

「說是說不再管,想了想還是要出來。」

然後他便問汪寶暄:

「寶暄兄你看大概要募多少錢?」

汪寶暄答道:

「我來之前開過會,這一次因為災區廣,災情重,數字要大些。上海方面,不知道可否募到十億。」

杜月笙立刻便十分關懷的再問:

「夠不夠呀?」

汪寶暄馬上接腔:

「當然頂好是二十億了。」

杜月笙豪爽的一口答應:

「好,我們就照二十億做。」

《杜月笙傳》